沈流萤这般想着,遂问道:“小十六你怎会出现在这周北国的皇都?又为何会被捆绑着扔在这马车内?你不是……”
你不是已经远嫁西戎了么?这个问题,沈流萤有迟疑,是以她停顿了下来,因为对于这些古时女子来说,婚姻是天大的事情,而本当嫁到西戎去的宁心公主这会儿竟是出现在周北,岂不是证明她的婚姻出了问题?她这么开门见山地戳人的伤口,不好吧?
然,沈流萤虽然迟疑着当如何问出口卫玺远嫁西戎这个问题,卫玺却是浅笑着替她把问题道了出来,“我不是早就远嫁西戎给恒右皇子做皇子妃了,可对?”
这会儿倒是沈流萤有些尴尬了。
“流萤一共问了我三个问题,我便先回答流萤的最后一个问题吧。”卫玺垂着眼睑,习惯性地看向自己的右手腕,习惯性地用左手去抚自己的右手腕。
从她的动作看,显然是习惯性地去抚摸她右手腕上佩戴着的镯子一类的首饰,不过现下她的右手腕上却什么都没有。
“七个月前,我的确是接受了父皇的赐婚,答应嫁给西戎的恒右皇子,为召南与西戎的平和而作为和亲公主远嫁西戎。”卫玺没有抬眸看沈流萤,她只是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右手腕,用左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腕,好似如此她才有勇气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似的,“在我即将真正离开召南国土的前一夜,我听闻了皇兄杀害父皇,四哥登基称帝的消息,我也听闻了……周北军派兵攻打我召南北疆的消息,当夜,恒右皇子他放我离开了,他说我的心不在他身上,我的眼睛也看不到他,既是如此,他愿意放我离开,放我去找我所爱之人,做我想做之事,他甚至许诺于我,在他有生之年,周北与召南之间绝不会发生战事。”
“他在送我离开时还说,倘若我觉得倦了累了,可回到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会一直为我留着位置。”说到这儿,卫玺苦涩地笑了笑,“恒右皇子是好人,却看错了人选错了人,我的心……早就装不下别人了。”
尽管卫玺没有明言,尽管长情没有与沈流萤说过关于叶柏舟与卫玺之间的事情,但是沈流萤不傻,她从卫玺的话语以及她出现在这周北皇都的情况来想,她已经明白,卫玺心中装的人,除了叶柏舟还能有谁?
可他们之间,却插足着一个卫骁,偏偏卫骁还是卫玺同父亦同母的亲皇兄,可想而知,她与叶柏舟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沈流萤没有打断卫玺,此时的她,只是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听客,她愿说,她便安安静静地听,她若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求,毕竟她从不是个喜欢剖人伤口的人,而今于卫玺而言,提及心中伤心之事,无异于在剖她的伤口。
“与恒右皇子分别后,我悄悄回了京城,见到了四哥,四哥非但没有责怪我,反是要将我留在宫中,可我一个毁婚逃婚的公主,怎可能还能像从前一样留在宫中,我若留在宫中,世人将会对四哥有怎样的非议,朝臣又当会如何指责四哥,我不能这般自私,我不能让四哥为了我的任性而受世人指点非议,况且……我毁婚,不是因为不想嫁给恒右皇子,我回京,也不是为了要四哥庇护我。”
“我毁婚,是因为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回京见四哥,是为了与他道别。”说到这儿,卫玺抬起了眼睑,迎着沈流萤的目光,浅笑着,眸子里除了坚定便是坚强,“我要到周北来,我要到柏舟大哥身边来,做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哪怕他不需要我,哪怕他嫌恶我,我也想要看着他,在他能知道的地方,陪着他,因为……”
“离开了召南,他的身边便没有了四哥,没有了七公子,没有了莫少主,他在这周北国,只有他自己一人,我想陪着他,这般,他便不是孤独一人。”
“虽然……”说到这儿,卫玺又苦涩地笑了笑,“柏舟大哥他一直不愿意见我,不过能偶尔远远地瞧见他,知道他一切安好,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沈流萤听到这儿,怔住了,不由道:“你……来这儿大半年,一直没有见过他?”
“我十日前才过他,并非一直没有见过他。”卫玺明知沈流萤问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自欺欺人道。
她既这般回答,沈流萤便没有再挑明着问。
准确来说,沈流萤要问的是,她来这儿大半年,叶柏舟一直不愿意见她?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若见了她,她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朴素的打扮,本当乌黑的头发也不会变得枯黄,本当细腻柔软的双手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有些粗糙且还带着细小的伤口,这些显然是这半年来必须事事亲身劳作所致,头发枯黄气色不好,显然是营养不足所致。
他若见了她,她此刻就不会身处这马车之上,就不会被人捆绑着要带到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去。
很明显,她到这周北的大半年,过的是与从前天壤之别的日子,她受这些苦,只是为了一个见都不愿意见她一眼的男人。
可从她的面色从她的浅笑却又明显地看得出她的决心,看着她眸中的浅笑,就好像在她面上看到“我愿意”这三个字,并且,义无反顾。
可是……
“你陪着他,却没人陪着你。”这偌大周北国,其实寂寞的不止他,更是你,身为女人的你,会比他更寂寞,“值得么?”
沈流萤以为卫玺会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