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拍在画纸上,溅开一团枯墨,面色阴鸷万分。
轰隆——
电闪雷鸣,风声卷着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袭来,应天府的夜在风雨中悄然降临。
朱雀街,胡家酒肆。
二楼轩窗处,姜颜半开着窗户,听着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声,托腮叹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下雨了?”
下一刻,一件温暖的披风落在她的肩头。身后,苻离清冷的嗓音低低传来:“喝了酒就别在窗边吹风,当心受凉。”
“没事,正好醒醒酒。”说着,姜颜扭过头问道,“苻离,你带伞了么?”
苻离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回去呐!”姜颜‘哎呀’一声,愁眉苦脸道。
“等雨停,送你回家。”
“若是今夜雨不停呢?”
“酒肆楼上有客房。”苻离顺口答道。
姜颜愣了愣神,才噗嗤一笑,转身望着苻离道:“哦,小苻大人想夜不归宿?”
苻离却是拧眉:“为何总要加个‘小’字?苻大人便是苻大人,不小了。”
姜颜眼中也像是浸了酒水似的,笑得醉人,打趣道:“你爹才是苻大人,你是他儿子,自然是小苻大人,将来小璟做官了,便是小小苻大人。”
苻离难得笑了声,抱臂反问道:“那你若做了官,可否就是小姜大人?”
“也可。”姜颜眨着眼道,“不过,我更喜欢你唤我‘阿颜’。”
可惜,苻离总是矜贵得很,这样亲昵的称呼是极少见的。
见苻离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姜颜笑吟吟提议道:“要不,我唤你‘阿离’,你唤我一声‘阿颜’?”
“阿离。”姜颜爽朗一笑,拉着苻离束着护腕的手道,“眼下无人,机会难得,不要害羞嘛。以后我干正事了,怕是你想要亲近都没机会呢。”
“阿离,阿离!”她又唤了声,求欢似的凑近些许,淡淡的杏花酒香弥漫,说不清是醉了还是没醉。
苻离神色别扭起来,忽的抬手按住她不断凑近的额头,呼吸急促了些许,低哑道:“别闹,阿颜。”
“哎。”姜颜如愿以偿地应了声,这才拢着过长的披风回到小桌便喝酒,叩着桌沿慢悠悠问道:“今年秋你就该及冠了,可有取好字?”
男子二十及冠而取字,这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传统。苻离道:“已修书给父亲,由他取字。如今锦衣卫形势紧张,我理应避嫌,便不回苻家行冠礼了,只取了字便可。”
“既是不回苻家行冠礼,那我陪你。”姜颜道,“九月二十八,这回我定不会忘记你生辰了。”
回想去年自己为了备考忘了苻离生辰,让他在上膳斋等了一夜的事儿,姜颜仍是心怀愧疚,举杯道:“提前恭祝小苻大人成年!”
苻离短促一笑,直接拿起酒壶碰杯,随即仰首灌上一口,姿态干脆利落,甚是潇洒豪迈。
这一夜风雨绵长,断断续续到了半夜也不曾停歇,而酒肆的小厢房内已是杯盘狼藉,桌上零落地散放着三四只小酒坛。
姜颜有了上次湖心醉酒的经历,此次不敢多喝,故而还勉强保持清醒,倒是苻离连喝了两坛整,起身时脚步不稳,目光也有些游离,显然是醉了。
他这模样,即便是雨水停止,也是没法走回家了。姜颜索性下楼去找酒娘开间客房暂住。
“几间?”酒娘是外族人,高鼻深目,编成细辫的头上裹着嫣红的轻纱头巾,红唇艳丽,操着一口不太熟稔的汉话问道。
姜颜比了个手势,道:“两间,要干净的。”
“一间。”身后,苻离不知何时飘了过来,一脸正经道。
酒娘见怪不怪了,爽朗一笑,磕巴道:“今日、客多,只剩、一间房。”
“……”既是只剩一间房了,为何方才又要问她住几间?
屋外雨声缠绵,应天府的灯光浸润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沉重。姜颜也懒得与酒娘争执,无奈一叹:“好罢,一间就一间,床要大。”
“你放心,够大。”酒娘以轻纱遮面,一手接过碎银,一手将房间木牌奉上,“保管二位、怎么闹,都、掉不下来。”
姜颜心想:她看出我是个女儿身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平常地说出这般泼辣大胆的话?
还未想完,一旁的苻离便接过木牌,拉着她上了楼。
进门洗漱,宽衣,一气呵成,苻离穿着雪白的中衣坐在颇有异域风情的低矮宽床上,隔着朦胧的绯色软帐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目光灼灼道:“过来。”
姜颜将擦完脸的帕子顺手搭在铜盆中,挑眉道:“小苻大人,这样不好罢?”
“我抱你过来。”说着,苻离作势起身。
“别别!我自己来。”好在床榻够宽,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姜颜便从柜子中抱出一床备用的薄被,脱了鞋袜从床尾爬上,道,“一人一被,不许乱动,否则我上书弹劾你。”
说罢,她自顾自躺在里侧的位置,盖好被子,一副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