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叹,只觉造化弄人、愚及众生。
而此时,东街的马车倏地停下,唤回了程温的思绪。
他整理好多余的神色,平静地撩开车帘,问道:“何事?”
“程公子,华宁县主在前方等您。”车夫恭敬道。
程温面色不动,道了声“知道了”,便掀开车帘躬身下来。
谁知脚才刚落地,便见薛晚晴一身簇新的浅绯色袄裙气冲冲走来,不悦道:“程温,你是不是又去阮府了?”
“是。”程温挂着笑,好脾气道,“阮姑娘曾经帮助过我,故而……”
“我不喜欢你去见她!”薛晚晴大声地打断他,两颊涌上愤怒的红晕,“阮府有几个钱?算得了什么恩情?以后你成了薛家的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必同前尘往事牵扯不清!告诉你程温,你既打算同我定亲,就不许你再看别的女人一眼!送药也不行!报恩也不行!”
一个大男人当街被女子训斥,换了谁都受不了,偏生程温就像是没脾气的泥人儿似的,只垂下眼说了声:“是,郡主。”
他脾气越好,薛晚晴越得意。她横着眼睛看了程温一眼,只见他换上华贵的衣裳,倒也标致挺拔,不似从前那般浑身寒酸气,性子又极好,人也聪明……
其实,嫁给他也不错。
如此想着,薛晚晴扬着下巴哼道:“你别以为我是在吃醋,不过是看在我爹非要你做女婿的份上,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告诉你,我可不是阮玉那般不知检点的狐狸精、贱蹄子,你最好小心伺候着我!我高兴了,薛家的产业才有你的一杯羹!”
闻言,程温抬起眼,眸子深不见底。
“是,多谢县主提点。”他笑着说。
第73章
应天府西郊遏云山庄, 薛府别院。
暮色渐晦,华灯初上, 浓云低低压在应天府的城郭上, 林木沙沙声响不绝于耳,似是风雨将至。
别院内, 天色还未完全黑下, 檐下已是灯火如昼,照亮阶前芭蕉油绿。书房一盏薄纱描山水灯罩,灯旁梳着垂云髻的妙曼姨娘立侍, 素手徐徐研墨, 而书案后身量魁梧的短须男子正手持狼毫大笔,在铺展的三尺长的白纸上纵横挥洒, 笔锋如剑, 绘出千里山峦起伏的轮廓。
此人, 便是平津侯薛长庆。
忽闻哐当一声, 风吹开门扇,撩起室内垂下的帷幔,待帷幔落下,一身黑色短打的蒙面人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薛长庆身后, 单膝跪下,恭敬地唤了声:“主子。”
风鼓动帷幔,像是张牙舞爪的兽类。薛长庆笔锋不停,那妙曼年轻的姨娘却是很识趣地搁下墨条,盈盈一福, 垂首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为男人们掩上房门,隔绝院外呼啸而来的山风。
薛长庆这才抬笔润了润墨,嗓音雄浑道:“如何?”
“回禀主子,今日程温簪花游街归来,便是去了阮尚书府邸。”黑衣人露出来的眉眼处有一道疤,看起来颇为凶煞,沉声道,“没进门,只是将药材放在了尚书府门口。”
“哦?送药?”薛长庆拖长语调道,“想必是为了阮绍那卧病的三女儿,叫阮什么……”
“阮玉。”黑衣人补充道,“就是去年和世子闹了事的那女子。属下查探过了,那阮三娘子在国子监时,曾经恩施过程温的妹妹,此番他去送药,兴许是为了感念旧恩。”
想起什么,黑衣人又道:“不过程温还在阮府门口撞见了锦衣卫的苻离和探花姜颜,三人不知聊了些什么,姜颜的面色不好,与程温不欢而散。属下本想近身偷听,谁知一旁的苻离甚是警觉,属下一时不察被他发现,便匆忙抽身离开,绕了三条街才甩开他。”
薛长庆‘唔’了声,停笔审视着画纸上绵延峻峭的山脉,意有所指道:“听说程温以前和苻离走得近,姜颜又是苻离的人,虽然程温已经弃暗投明,有意归顺我平津侯府,但念及往事还是不得不防啊。”
黑衣人疑惑:“主子的意思是?”
“睿儿浅薄不成器,薛家到底需要个可靠的男丁。若程温真是一心向着薛家,待他与晚晴定亲,便可试着让他接手薛家的私业,权当做晚晴的陪嫁。可本侯现今最担心的,就是程温接近薛家别有用心。”
思及此,薛长庆晦暗的眼中浮现一抹阴云,“滁州私盐案的泄密者不是还押在你手里么?择日不如撞日,立即押过来,借此机会试试程温的忠心。”
“是!”黑衣人领命。
“慢着。”想到什么,薛长庆缓缓转过冷硬的脸,嗤了一声道,“听睿儿说,那个探花姜颜和阮家三娘子关系匪浅,以前在国子监时便多次为阮家出头,此人不择手段科举入仕,十有**是冲着睿儿来的,若她将来真领了官,再想要动她便麻烦许多。”
黑衣人立即会意,抬起一双杀气腾腾的眼来:“主子的意思,属下明白。”
“盯紧些,她若老实,便由着她去,若心怀不轨,格杀勿论!谨慎些,莫要落人把柄。”说着,薛长庆将手中的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