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被一大帮妇人裹在中间,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找不到脱身办法。迫于无奈,只好随同众人一起上路。好在那个领头的宋副香主因断了一只手掌,颇有些心灰意懒之意,既不大管事,又懒得盘查,听凭他的几个徒弟代为处理。加上公然叛教是灭满门的勾当,人人心情沉重,精神高度紧张,也无暇相互闲聊打听。向晚得以顺利地躲在众位妇人之中,一时倒也没被人发现。
天快亮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黑木崖的山脚下面,眼前是一面水滩,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意境恬然而安宁。早有人在桥上搭好了一座简易木桥,众人依次步行过去。看来主事之人确实准备充分。向晚原本心想,只要跨过眼前这滩水面,天地宽广,各奔东西,她也就可以借机闪人,重回黑木崖了。殊不料,有小喽啰很快就传来了带头人杜香主的指示,说追兵甚急,不能分散,还是先集体躲藏为妙。向晚只能暗自隐忍。
这一天白天,数百人都藏身在一面山坡的背后就地休整。黑木崖上大概是得到了消息,有好几队人马都呼啸着追赶过来。但他们全都是急匆匆地向前一路狂奔,更没有派出探子四处观望侦查。要不然,这几百人在山坡背后生火烤肉,喝酒聊天,动静很是不小,又怎么可能查勘不出?向晚看到这种情形,越发觉得事情很不简单。她趁着旁人不注意时,在脸上抹了好一些土灰,并将自己所常用的双挂式的发型梳挽成了拧旋式的随常云髻。这样一来,哪怕面纱被人揭下,要不是仔细辨别,一般人也不大容易能认出她来了。唯一的问题是,向晚没有像众人一样有所准备,她一点食物都没有携带。当旁人都在啃着干粮,或者吃着烤肉时,她只能在一旁偷偷咽着口水。有一个叫阿莹的小姑娘,看她实在可怜,给了她半个馒头。向晚如获珍宝,拿在手上细嚼慢咽,生怕漏掉了一点点。
傍晚时分,杜香主和黄香主将众人集合起来。杜香主说,“大伙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这次出逃神教,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后队已得到情报,主持追击咱们的,正是玄武堂的长老桑三娘。”
“什么?”很多人都失声尖叫起来。桑三娘曾任刑堂长老,手段毒辣,善用酷刑,惨死在她手上的英雄好汉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她来负责追击,大伙儿还能落到什么好,这不是开玩笑么?
杜香主故意吊足大家的胃口,等到众人一阵纷纷议论过后,这才笑眯眯地解释道,“大伙儿不必要慌张。这个中内情,现在可以坦白无误地告诉大家,其实咱们的幕后主使,就是桑三娘长老。她老人家指示我们,直趋东南,经浙江宁波偷渡,隐於海上。”向晚听了,心下大惊,连日月神教中的长老级人物都立意叛逃,只怕真如上官云所说,是形势危如累卵了。但偌大一个神教,何以变成这个样子,向晚仍是不解。
“这,这,这……”有人瞠目结舌道,“当初不是说好逃出黑木崖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嘛?咱们又不识水性,去海上做什么?”
杜香主道,“日月神教实力庞大,不仅有总坛十堂,各省分舵,江湖上很多中小帮派也受其统辖。咱们不逃到海上,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么?况且,俗话说得好,团结则存,分裂则亡。老夫还是希望大家能众志成城,共襄大业。”
又有人问道,“咱们带的干粮和银钱没那么多,撑不到浙江宁波,怎么破?”
杜香主笑道,“这你就无需过虑了。路上所需花费,衣食住行等,全由老夫垫付。到时做得几笔买卖,海上发得大财,再酌情扣减即可。”
终于有人听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让我们去做海盗。那我可不去了。”杜香主道,“不去亦可,悉听尊便。请站在前面来。”那人果然站到前面去了。杜香主又问道,“还有哪些人不想去海上,或者谁想独自逃亡,都请站出来。等到大伙儿正式开拨,你吃了我的饭,喝了我的酒,再说不想去,那我可就不依啦。哈哈哈……”杜香主一边说,一面满脸带着笑容。见他一副明事理又好商量的样子,有几个人也跟着站在了人群前面,嘴上还冲着杜香主说道“恕罪恕罪”。向晚心想,既然走与不走,都随己意,想必监管也不会太严密,那倒是不必忙着走了,以免被人发现认出。等半路上趁着那几个管事之人不注意,再走亦不迟。
这时候,只见杜香主向那几人抱了抱拳,言道,“几位既然不想跟着大伙儿走,那老夫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好祝愿你们几位升官发财,一路走好了。”那几人也抱拳答说,“杜香主太客气了。”话刚说完,突然,杜香主使出一招“摩烟掌”,直朝那几人脖颈上砍去。那几人手脚却也颇为不慢,当即头往后仰,腿向前踢,身体平直向后退去。这一招有攻有防,确也不算是庸手。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身后黄香主早已拔刀在手,暗自等候。随着咔擦几声,这几人俱已头颅落地。
杜香主哈哈干笑两声,随后向众人问道,“还有谁想走吗?”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