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宾鸿客栈出来以后,向晚的心情非常沉重。她打算如邓云所言,先去家属院一探究竟。为避免有人认出,她戴上了一副黑色的面纱,挨着墙脚在漆黑的巷道里缓慢穿行。早已是深夜时分,但家属院里仍然不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在翻箱倒柜的声响和孩子们极力压抑的哭泣声。向晚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自己十一岁那年除夕之夜,父亲带着她来到家属院里向广大教众们恭贺新春。偌大的家属院里,到处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看上去喜气洋洋。父亲牵着她的小手一家一家的拜访,所见到的都是人们热情洋溢的笑脸和雷鸣般的欢呼。向晚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家属院的人会像邓云所说的那样不堪,会变得生活艰难,日子过得窘迫起来。谁知道他邓云的说法是真是假,是夸大其词还是胡编乱造呢?
向晚正这样想着心思,冷不防听到对面有人一声轻喝,“什么人?”紧接着,那人吹亮了一个火折子,朝向晚的脸上照了过来。向晚还没有想好应当怎样解释,那人又噗的一声把火折子给吹灭了。向晚听得那人殷勤说道,“子时三刻就快到了,你赶紧取好东西,到时候可别婆婆妈妈。”向晚唔了一声,蓦然记起,对面这个人好像也是带着黑色面纱。难道这就是他们的行动暗号吗?向晚不由心头一紧。作为新任教主,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不轨之事,她居然一无所觉,也算是笨拙得可以了。向晚决定先不暴露身份,等多探得一些情况再说。
越往前走,灯火越多,行人也越多,果然全都戴着黑色面罩。他们往家属院中央的一棵核桃树下渐渐聚集,一个个都手持武器,背着包裹,也有个别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或两个小孩。那些小孩都安安静静的,大概是睡着了,亦或者被人点住了睡穴。还有人在紧张地东张西望,似乎在焦急地等着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向晚听到有人轻声喊道,“来了来了。”只见人群中央闪出一条道路,一个瘦高老者向核桃树下走了过来。很多人都向他亲热地打着招呼,“黄香主好,黄香主好。”瘦高老者却只是拱了拱手,并不做声回答,似乎他还并不是主谋。向晚心想,黄香主?日月神教中姓黄的香主貌似只有河北分舵香主黄仲英,他又没接到指令,来到总坛黑木崖想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一条黑影从核桃树上落了下来。有人齐声惊呼,“杜香主。”向晚仔细辨别着那人的体型,确实和杜香主非常相像,应当十之**就是他了。杜香主向四周抱了抱拳,朗声道,“诸位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恕罪恕罪。”杜香主向众人告饶了一番之后,又继续说道,“这次私自出走的目的和有可能的严重后果,大家务必要清清楚楚。如果担心亡命天涯的滋味不好受,那么,现在立即退出,也都还来得及。请大家再慎重考虑一下。”
“还考虑个屁?”人群中有人叫道,“长老以上都花天酒地,咱们却连饭都吃不上。还不开溜,等着饿死不成?”也有人说道,“杜香主,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包裹也捆上了,兵器也拿上了,要么生,要么死。废话也就不必说了。您就发号施令吧。”
杜香主道,“好。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动身。大家听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的人跟着我作为后队,防备有人追击。其他各堂及河北分舵的人跟着黄香主,是为前队。妇孺儿童及老人在中间,由宋副香主带领。就这样,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