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墙上,二十多个守夜的兵卒已跪了一地,个个都面带恐惧,却不敢开口求饶。而在他们边上,那老关已倒毙在地,口鼻之中有黑血渗出,竟是被毒死的,这让前方的孙途田伯元二人也是双眉紧缩,面色肃然。
适才带人把这个辽国奸细人赃并获时,他们还颇有种松了口气的意思,可不曾想只眨眼工夫,落入控制的老关就身子抽搐,面容扭曲,片刻间就没了声息,甚至孙途他们连问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呢。很显然,这家伙一早便在嘴中藏了毒囊,一旦被识破身份被抓,就毫不犹豫地自尽。
而这边的动静也迅速惊动了还在箭楼里烤火的那些守夜军卒,等他们闻声赶出来,看到居然是田伯元带人到来后,自然是一阵心虚,毕竟他们留在箭楼里烤火是有躲懒嫌疑的。而当他们看到死去的老关,随后又笼统知道其辽人细作的身份后,就起身来,禀报道:“两位将军,他身上除了一块木质腰牌外就再无他物了。”却是一无所获。
但这倒也在孙途的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便点点头。倒是田伯元有些疑惑道:“若真如孙将军所言,他是辽人细作,那代价可是不小。据我所知,这家伙已入我雁门关有五六年了,以往也不曾有什么异样表现,难道就是为了这次的事情?”
“不过是当初的一枚伏子罢了,现在不就派上大用了吗?”孙途看了尸体一眼:“要不是他,我们雁门关也不会有今日的困局了。不过有一点我依然觉着有问题,他应该不是我们要挖出的关键目标,只是他这一死,却无法从其口中问到更多东西了。”
田伯元点头:“是啊,他不过一寻常兵卒,不可能知道我关内兵马调动的具体情况的,更不可能连粮队的行进路线都能知道并告知外间辽人。”
“而且一般兵卒,哪怕是奸细也不可能识字,所以要想知道背后之人的身份,还得着落在这东西上头。”孙途说着,又抖了下手上写满了字的布帛,上头所写倒是汉子,而非契丹文字。
“对啊,说不定通过这字迹,我就能查到幕后之人的身份了。”田伯元一听便是精神一振,赶紧从孙途手中拿过那张布帛,凑到了火边看了起来。奈何他只是个大老粗,根本不识得几个字,更别提识别什么字迹了,只看了半晌,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重新将之交给孙途:“孙将军你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吗?”
孙途也苦笑摇头:“这事我可做不到,何况真要有心,想要掩盖自己的笔迹终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从这字上唯一可知的,就是背后之人定然是识文断字的。”
“这可太没准了,虽然关中多半是目不识丁的丘八,可也有不少能写会算之人……”
“那要是再加上能掌握准确掌握兵马调动和军粮运送这等军机要务之人呢?”孙途忙道出了自己的意思,这倒让田伯元有了些眉目:“这么说的话,一般管着后勤事务的小吏都可以排除了,只有那三五个参赞最值得怀疑,还有就是,就是……”
见他一副为难的模样,孙途便帮他说了:“还有那监军杜昌国,想必关中有什么决定,你都不会瞒他吧?而且,让雁门关处于眼下这一困境的,也多得了他的提议与坚持。”“正是如此……”田伯元深吸了口气,这才点头道:“只是我们可没有其他证据啊。”那可是一位六品文官,却不是他区区一个雁门关守备能随意拿捏的。
倒是孙途,没有这许多的顾虑,只是寒了张脸道:“兹事体大,为防被辽人有机可趁,我们必须尽快动手拿人了。至于证据线索什么的,等见了他,再在其房中搜索也不迟。”他连高俅这样的大人物都敢杀,又怎么可能在意区区一个监军呢?
见田伯元尚在犹豫,孙途又肃声道:“田将军,军情如火,可容不得咱们瞻前顾后啊。现在城头闹出这等动静来,很快就会被许多有心人所知,到时就连证据都怕是找不到了。而且一切有我,捉拿杜监军也是我的主意……”
“孙将军说的是,事关我雁门安危,即便有所后果也顾不得了。你是客我是主,这里的一切自由下官一力担当了。”这田伯元倒也有些胆色,当即就作下了决定,在与孙途疾步冲下关墙的同时,已经火速下令,让其亲卫随自己过去拿人了。
孙途落在后头见此,眼中倒也露出了几许激赏来。都说边军要比大宋其他地方的军队要强上许多,他之前或许还有些怀疑,但现在倒是信了。只从这田伯元一人,就能看出他们的底气确实要强过别处军将许多,至少他们还是敢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斗上一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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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里外,宋军大营。
二三十万人马铺陈开来,当真是彻地连天,无边无沿,哪怕是那夜间的丛丛篝火,都足以与天上到底繁星交相辉映了。
与雁门关内巡夜兵卒的松懈不同,此处巡营兵马却是往来不休,绝不放过一丝空隙,只有来人报出今晚口令,并亮出随身腰牌,才能通过那层层防御,并在变换多次口令后才得以来到那位于军营中间的最大军帐前。
身材敦实,模样精明的秦敢脚步匆匆就来到了帐前,看了眼帐中依旧透出的灯火光芒,当即低声说道:“末将秦敢有事禀报童帅。”帐前还有一队百来人的护卫守着,若不得里面之人的允准,谁敢靠近,绝对格杀勿论。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童贯略有些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