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弯下腰来;他看到月盘初升,银辉遍野,豹子与棕熊朝着合虚山奔去,中容骑在猛虎背上长啸;他看到大荒的人民围着篝火舞动黄龙,面朝南方匍匐下身子,高唱古老的祭词;他看到秦旗围困上党,黄河边舟沉釜凿,火光与血泊满长江,渐渐长大了的朱厌冷漠着脸穿过漫天血雨来到自己面前,天边青鸟长鸣着划过……

那些是曾经的舒镜,此刻也是天望。

数千年转瞬即过,心上始终缺着的一块却在这过程中被逐渐填满了,越来越多的字涌入天望的身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闪闪发光的金人,天望的眉眼平静,他的模样在光晕中似乎变化了无数次,时而消瘦,时而衰败,时而魁梧,时而胖大,时而女相,时而异形,一秒众生,众生一瞬,这无数虚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最终凝练成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舒镜。

这一刻,他是世间万物,是三界诸相,是满天神佛,是人,是妖,是鬼,是陆压,是犼。

因为看不清屋内情形而只能焦急守候在书店门口的女妭、后卿、九婴、屏蓬惊讶地看着屋内突然暴涨的金光,从帘间窗缝宣泄出来。原本无形的透明光罩在金光中显露出本体,在无所遁形的明亮中嗡嗡颤鸣。

“那是什么?”

金光出现的突兀,消融也是在一转瞬间,还未等他们搞清楚,光潮退回屋内,一切重归平静。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甚至,失去了天望一次次攻击阵法的动静,比最开始要更加安宁,就像这几年间每一个平凡的深夜,这里只是一家普通小书店,在日沉月升后陷入梦乡。

后卿皱起眉,他们敏锐地觉察到一丝脚步声。

门后的y-in影里,天望徐徐走来,面对着他们,某一刹那,他那风轻云淡的漠然表情让后卿还以为自己看见了舒镜,可是在天望纯粹的黑眸中又似乎隐隐藏着狂风暴雨,他没有停步,就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踏出,从不久前还犹如天堑的门框内走了出来。

后卿诧异得屏住呼吸:“你是,怎么办到的?”

天望明明一直看着他们,可直到他发声,后卿才觉得对方眼中有了自己。天望侧了侧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鱼鲮岛上终年阳光明媚,你该当记得,在他入睡时放下窗前的竹帘。”

后卿一愣,继而脸色大变。那是唯他和舒镜二人知道的事情,天望又从何而知。

可短短一问一答之间,天望已经走出了玉林巷。他现在没心思为他们解惑,时间不等人,将臣更不会等。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提一下,鸣蛇生四翼,会引来大旱;儵鱼长着三尾六足四只眼睛,吃了他的r_ou_可以消除忧虑;陆吾驻守昆仑,昆仑在流沙边,赤水后,黑水前;帝俊生了中容,善于驯豹、虎、罴,合虚山是太阳月亮初升之地;应龙有布雨神通,但是杀了蚩尤后居住大荒以南的凶梨土丘山,因此人们在干旱时就扮成应龙的样子求雨;文中提到的三场大战分别是长平之战、巨鹿之战和赤壁之战,朱厌每次出世都将招致世间大乱,而青鸟又意寓着幸福佳音。

新年第一更,元旦快乐哦^_^

第78章 陆压

女妭率先回过神来,与后卿等人顾不上再追究天望破解七煞锁魂镇的方法,追着天望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离开了“有一个故事”。

妖界独凉峰上,将臣步步紧逼,舒镜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后退。

万丈深涯就在他的脚后,凛风中像藏着利刃,虎视眈眈地舔着他的脚后跟。

退无可退,他只好停住。

“将臣,我是离火j-i,ng,我的魂魄与任何妖兽都不相同,想要吞噬我,你有这j-i,ng钢钻吗?”

将臣笑容狂放,似乎嫌这笑意还不够嘲讽,他大声反驳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若是离火力还在,能是现在这副凄惨的样子?当初犼那三分之一的魂魄能够顺利转世,你没少费功夫吧。”

舒镜的笑容渐渐淡去了。

将臣快意地大笑起来。

崖低的雾瘴突然沸腾起来,和黑风搅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舒镜单薄的身影立在崖尖,在狂暴的风云中犹如一只飘摇的小舟,随时都能被漩涡吸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衣物在狂风中簌簌作乱,短发被吹乱,被黑风刮得旋转起来,在漫无边际的厚重天幕中隐约获得了某种延续。随着狂风乱舞,他的头发看起来似乎在渐渐长长。

瘴气不知何时弥漫了整个独凉峰,眼前像挂了一卷灰帘,风在地上打着旋,似乎有张巨嘴在他面前吞吐出,一团又一团的黑雾前赴后继地朝他喷出。

舒镜微微眯起双眼。

下一秒,庞大的黑色闪电被吐出黑雾,野兽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咆哮,在颤抖的空气中扑向他。

舒镜没有后退,他已无路可退。

他本来也没打算后退,在朝自己蜂拥而来的黑色浪潮中,他的月白棉衣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是他的眼在这种昏暗中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迎着将臣迈出了脚步,身后不知何时长及腰下的青丝就像无数钢丝,割开凌冽的狂风,汇聚成一把尖刀,缀在舒镜的脑后,一同斩向面前的猛兽。一束红色的月光冲破翻滚的乌云,落在他的额前,这人一向浅淡温柔的五官不知不觉被夜色浸透,变出浓烈而明艳的色彩,眉峰高挑,唇色殷红,眸色却越发浅了下去,淡成几近透明的灰色,身后长发相配,好像只是一些明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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