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心中并不很怕。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并不觉得在这个时代中受伤会让本来的自己受到影响。可谷春啼却怕了,他当初眼睁睁看着真正的谷春啼殒命而终,又怎么能忍受谷雨在自己面前陷入哪怕一点点的危险?
“你快走!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他上前一挡,将下人们气势汹汹朝着谷雨过来的方向给挡了个严实。谷雨哪里肯听他的话?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大概意识到谷春啼的想法了,只能拼命地不往最坏的方面想,想让谷春啼改变心意,不要再与这根本不是他的仇恨纠缠下去。
可冥冥之中,他是知道的,他并不是这个时空中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能扭转这个时空中本来发生的事。
他只是不愿接受这一点。
谷春啼身后的下人们惊叫着“当家的中邪了!”,那些本来预备着招呼谷雨的家伙们现在开始往谷春啼的身上挥了过去,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真的害怕中邪,还是借机想要干手净脚师出有名地杀了谷春啼。谷雨的眼睛瞬间红了,他一边嘶喊着住手一边想要护着谷春啼,两人直直被逼退到了长廊之中。
夜风吹了进来,长廊上的灯笼摇曳着,带来了外面的空气。谷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已经闻到了浓浓的硫磺味。
此时的谷春啼头发凌乱,衣衫蒙尘,一身狼狈,哪有谷雨初见他时凛然的风华气度?但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冰冷隐忍,而是流露出即将解脱的疯狂。
伴随着索命般的爆炸声,谷宅之外的大火终于燃了起来。
谷宅毕竟是砖木房子,又在易燃的地方被谷春啼事先喂了助燃的火粉,一烧起来,火势瞬间冲天,外面的梁已经被烧得噼里啪啦往下砸了。一时间,惊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没人顾得上谷春啼是不是中邪了,大家都四散逃命。
但是谷雨心里明白,谷春啼敢就这样放任他们逃,那他们就一定一个都逃不出去。
一个都逃不出去,包括谷春啼自己。
“谷春啼!”谷雨几乎是哽咽着哭叫,谷春啼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谷春啼。”
“不过我就要去见他了。”
他微微一笑,将谷雨往长廊上用力一推,谷雨的身体重重摔在墙面上,又跌落在地。
谷雨跌落回了他所在的那个时代,他所在的那个谷宅的夜里。
苍穹如墨,月朗星稀。他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第73章
“cut!”
随着娄永锐的这一嗓子,外围的道具组迅速行动起来,将已经快烧到拍摄场地的火给扑灭了,刚才正处在情绪最高潮的片场一下子被扑啦啦的干粉和水给洒得七零八落的,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刚刚成功地拍完一条筹备已久的大戏时的辉煌。
这倒是一点不影响娄永锐的兴奋。他刚才叫咔的时候音都破了,喊完以后飞一般蹿过去回看,两只眼睛散发着狂热的光。现场被烧得一片狼藉,完美地搭好的景现在也被完美地烧毁了,绝大多数演职人员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近乎行为艺术的电影拍摄方式,又是被这条戏整整两天之后终于解脱了的欢庆时刻,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来自拍留念。
但容意没有。容意从娄永锐第一部 长片跟他合作到现在,娄永锐闹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拍摄手法他都见过了,人家啧啧称奇的事儿在他这儿都不算是个事儿,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仍然蜷着身子缩在原地的曲海遥身上。
曲海遥仍然保持着谷雨在戏中跪地掩面的姿势,肩膀仍在微微颤抖。容意心里一紧,这场戏要演出谷雨从谷春啼的时空被推回他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需要演员具有强大的信念感,演员必须要自己无比相信自己已经瞬间从火场地狱中被推到了一片静好的月夜下,才能在周遭环境并没有任何改变的情况下成功地完成这次表演。
所以他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容意心疼不已,又不能在这么多人的拍摄现场光明正大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哄哄自己的小男朋友,容意想了想,只有蹲在曲海遥面前,一手轻拍着他的肩背,一手揉着他的脑袋。
“好了好了……不都是假的嘛,”容意柔声哄道,“你也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咱们俩也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