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纸上也能烽烟起,落笔泼墨即是一场战事。那这天下,无人能敌他。
眼睛灵动,长睫一闪,她又笑道,“九王府数月,虽然九王爷最后还是嫌弃了叶棠,可承蒙九王爷心性宽和,百般照顾,我怎好要您的东西。倒是九王爷先前给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该一样一样还了才是。如此,才好互不相欠,再不相见。”
轻一低头,她将他亲手给她戴上的棠花钗摘下来,拿在手里,捏着金丝柄一转。
而后递给他,“九王爷,给。”目光掠过许芳苓,她又看着他笑说,“这东西。终究与我无缘啊。至于我,也注定与九王爷无缘。”
青葱玉指捏着那金丝棠花钗,维持这姿势许久了。他眉眼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半晌,才伸手去接。
还未碰到棠花一瓣,她却手上一松。
棠花落地,粉晶霎时间碎了一地。
叶棠轻一挑眉,摇摇头,看着地上碎片一脸惋惜。
“九王爷,真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拿住。九王爷心胸宽广,该是不怪罪的吧。”
他一时间怔怔看着那朵碎开的棠花,什么都没说。
她其实不知道。这朵棠花陪他的时间甚至比她还要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宫宴回来,雪野湖上,蔡老头让他挑几样东西,他什么都不要,单单要了这柄金丝棠花钗。
“老朽看九王爷天禧当头,怕是好事将近了。”
他当时拿着那棠花钗一笑,只当是那老头说笑。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听见这话,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青碧身影是谁。
后来没多久,他的确是娶了她。他也未细想,这婚事,究竟是勉强还是如愿。
咫尺距离,叶棠又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似是赞叹,“九王爷啊,果真是俊朗无双,世上少有。”
他抬眼,又见她正站在他面前,开始从容解自己的衣裳的小扣子。
也不顾还有许芳苓在,他亲手为她调色的衣裙终究被她脱了下来,仔细叠好,又双手捧了。
双臂一伸,朝他一递,“这个。我也不要了,一并还给九王爷吧。省的与九王爷穿一样的衣裳,难免要污了九王爷清名。”
他依旧看着她,没接。
“九王爷?”
见他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叶棠不知道事到如今,他还在看什么。于是只好轻声唤了他一声。
已经叫了他一声,那衣裳仍旧托在她手里。他还是没接。眸光一转,叶棠看着他雪白衣襟上好看的纹样,又低声开口。
声音虽小,可足够他听见了。
她说的是,“惊澜。”
不过两个字,声音缱绻温柔,似乎带着些娇嗔无奈。就好像无数个夜晚,她趴在她胸膛上,埋首在他颈窝,轻唤他一声,轻而易举就侵入了人心。
他果然有些许反应了,一听见那两个字,他便条件反射般想要抱她。
可,她没有耐心了。
萧池只见她朝他轻轻一笑,手上一松,那衣裳便从她手上落到了他脚边。如火如虹的缠枝莲开了一地。
她身上只余下了一身雪丝里衣,剪裁合身,又是贴身的轻薄布料。雪色下,单薄清瘦曲线隐隐可见。
叶棠转身,地上衣裳她连看也不在看,径直走到了房间小柜子前。
那柜子里放着一样东西。她曾经夜夜压在自己枕下。后来,裹了绒绸,小心放了起来。既然她要走,便要将那东西一起带走。
萧池见她踮着脚,捧出一样东西来。小心翼翼,又喜形于色。
绒绸被她轻轻掀开一角,露出一小节刀柄。
柄上深刻着两个字,易之。
萧池就看她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白皙手指带着无限温柔,轻轻抚过刀柄上的那两个字。
他当然知道,易之,就是叶修庭。
她果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他了。
她还不知道,她其实,与叶修庭并无血缘。
许芳苓站在一侧,不动声色悄悄看着九王爷。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他。
一向温和内敛,清润微凉的人,这次虽依旧未说什么,可连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了。
雪衣周围生了寒意,连许芳苓都知道,他动了怒。这怒意,无须任何多余说辞,如此显而易见。
偏偏那个叶棠,天生迟钝一样,只顾着低头看手里的东西。而后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将东西重新裹好,小心抱进怀里。
许芳苓头微微一垂,不远处桌上放着她今早给他送来的迎春糕。每年岁末这天,她都会亲手做些糕点给他送来。
往年,他会尝一些,然后喊来承译将剩下的端下去分一分。可今年,他虽然准她入了府,可他连尝都未尝。
再看那个叶棠,身上只剩下了一身里衬,可她也毫不在意,抱紧了怀里的东西就要出门。
她什么都不要了,连外衫也不要了,似乎只要有怀里那个东西就够了。
步履轻快。三两步到了门口。脚上伤刚好,抬腿一迈门槛,只觉有些微微疼。她一手抱紧了怀里的匕首,另一手在门框上撑了一下。
叶棠微微一顿的功夫,许芳苓明显感受到,身旁那人的强大怒意一下消散了。身形一动,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原本要生气的,竟然只想着去扶她。
到了她身边,他低头看她的脚,明明该好得差不多了才对。
还没碰到她,叶棠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扶着门边儿轻一回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又是一笑。低声与他说,“惊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