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又亲自安顿了傅珺睡下,这才自回了屋。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因要抄经,傅珺便也没去锦晖堂请安,而是用罢朝食便即去了小佛堂。
宋夫人已经提前叫人将小佛堂清扫了一遍,又新添了碳盆等物。连小佛堂外口儿的那间杂物间也收拾了出来,预备给跟的人歇脚儿。这一番安排,比往常那是周到了十倍不止。
沈妈妈亲自过来看了一遍,见诸事皆妥,这才放了心。又叮嘱涉江她们几个好生在前头候着听唤。方自去了。
待沈妈妈走后,傅珺便端坐于蒲团上,专心抄起经书来。
小佛堂里长年点着牛油蜡烛,光线充足,唯一的不好便是没有窗户,看不到外头的情景,也无法估算时辰。
傅珺原是有一块小金表的,不过,那是王氏留下的遗物,她一直十分爱惜。并不常戴在身上。更兼今日她需要乔装出府,这些容易引人怀疑的零碎物件,自是更不能带了。因此,她只能静下心来,慢慢地抄写着经文。
香炉里点着细细的线香,空气微温、檀香暗浮,傅珺将注意力集中于笔尖,渐渐地,那涌上心头的浮躁与不安,便在那一捺一点、一字一句间。慢慢消散了开去。
一个上午便这般安静地过去了。
到得午时,简单地用了些米饭素菜,打发走了涉江她们,傅珺便又开始继续抄经。她这里方写了两行字。便听见外头涉江她们见礼的声音道:“给老太爷请安。”
傅珺一听便知这是王襄来接她了。她连忙站起身来,王襄已经带着人直接走了进来。涉江几个便跟在他身后。
“见过外祖父。”傅珺款步上前见了礼。
王襄便虚扶了她一把,和声道:“外祖父过来瞧瞧你。”说着又向涉江她们看了一眼,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四丫头说几句话儿。”
傅珺对涉江她们微微点了点头,几个丫鬟齐齐应了声是。便皆退了下去。
看着眼前重新合拢了的棉帘子,傅珺走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道:“外祖父,许管事呢?”
王襄温声道:“许管事随后便到。”
傅珺点了点头,按下心头的焦急,重又坐回到蒲团上,耐心等待着许娘子的到来。
昨天,经王襄与田先生商议过后,决定将讯问的时间放在下晌。因下晌街上人多些,他们这一行人便不容易打眼。就算有人暗中盯梢,也可借着人多脱身。
因为有傅珺在,王襄此次安排得极为谨慎,连脱身路线都做了预案。以一个前警察的眼光来看,傅珺认为,这计划已经达到了专业水准。
没过多久,借口过来与王襄商量“要事”的许娘子便也到了。她一来,傅珺便与她进了小佛堂的里间,换上了男装。自然,那个清秀的小厮依旧留下替了傅珺。这一回他事先便抹黄了脸,这进来出去都是同样的“黄脸小厮”,自是更能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待傅珺换装完毕后,王襄便带着许娘子与“小厮”出了小佛堂,临去前还特意叮嘱涉江她们不要进去打扰傅珺抄写经文。
因今日乃是上元佳节,那姑苏城外十里八乡的村镇民户皆涌入了城中,预备晚上去卧龙街上看灯。故此从白天起,那城里便是车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傅珺跟着王襄从官邸后门悄悄出了府,门外停着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那赶车的车夫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将大半个脸都遮了去,根本瞧不出长相来。
而即便如此,当那车夫开口唤“老爷”的时候,傅珺还是听了出来,这车夫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阿渊的小厮。
这个酷爱变装的黑脸家伙究竟是何身份,王襄始终未与傅珺言明,只说了他叫阿渊,是傅庚派过来的,旁的便一字不多说了。
傅珺此刻见了阿渊头上的那个大斗笠,便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那么黑的一张脸再加个大斗笠,是要号召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的意思吗,这个装实在变得不怎么样。
可是,待到马车拐上了街市,傅珺借着窗帘的缝隙看出去,却见那来来回回赶车的车把式里,十个里头倒有八个戴着大斗笠,阿渊杂在其间却是一点也不显眼。傅珺这才知晓,原来这也是姑苏车马行的一种风俗,倒是她孤陋寡闻了。
马车在城里东拐西拐地行了好久,饶是傅珺方向感很强,也被绕得晕了头。最后,马车终于驶进了一条窄巷,看两旁的房屋建筑,傅珺觉得有些像她前世见过的棚户区。xh211
☆、第177章
马车越往前走,那周遭的建筑便越显颓败,草棚破房比比皆是,大约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巷子里几乎不见人影,越显得凄惶萧瑟。
最后,马车驶进了一片城不像城、村不像村的地方。直到此时,傅珺才算找到一点方向感。她抬起头,看着掠过车窗外的那条肮脏小河,一股熟悉的潮湿气息扑入鼻端。傅珺知道,他们即将到达目的地。
果然,马车又再行了约五、六分钟的样子,便停在了一户农家小院门前,阿渊在前头轻声道:“到了。”
傅珺跟在王襄身后下了车,趁着阿渊没往这里看,便抬眼往四下打量了一番。
天有些阴,阳光被云层滤成细细的几缕,有气无力地洒落在低矮的屋檐上。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潮气,北风刬地,将大片尘土与枯叶掠至半空,又挥向远处,让这里更增了几分萧瑟与灰败。
在傅珺目力所及之处,尽皆是以黄土围作院墙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