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刘基似乎对说话上了瘾,不仅没有对自己的错误进行补救,相反,他又继续说道:“依臣看来,如今朝中诸人没有一个合适”
身在屏风后面,听了刘基的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身子险些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我虽然看不到夫君的表情,却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定然想将刘基除之后快才会安心
果不其然,夫君开口说道:“先生即是如此说,那么朕心中便有了分寸,会好好思酌的这叙话了这么久,先生必然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我却可以感受到他来自心底的杀气。
然而刘基却并未察觉,他对着夫君行了礼,之后说道:“那臣先行告退”说罢,便退了出去。
刘基走后,夫君命人将屏风撤掉,我连忙整理了自己的思绪,不让他看出我有任何的慌张情绪。轻轻地起身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怒气,而他的手也是紧紧地握在一起,关节泛白。我伸手覆上他的手,他的手触意冰冷。用自己依旧带汗的手将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与他的手交握在一起。
“陛下,妾身能够体会你心中的怒气。但是请不要伤害自己,看着你这样,妾身心疼。若是你想要发泄,那就握着妾身的手吧,哪怕陛下将妾身的手指握断,妾身也愿意,只要陛下可以息怒”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然后又松了松,继而,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淡然开口道:秀英,你明知道朕舍不得
“妾身知道”我冲着他浅笑,继续说道:“陛下何苦为难自己”
“朕不甘心,听他话中有话,立刻就想杀了他。”他的眼中已经沁满杀意,手不由自主又捏紧了几分,将我的手握的生疼。
“陛下”我强忍着疼痛,对他微笑着,“陛下息怒,无论怎么说,刘基他也曾经为陛下,为这大明的江山作出了贡献,如今,他已年迈,陛下何苦非要杀了他呢若是他就此死去,陛下岂不是担当了暴君的罪名,遭人诟病”
“可是,就这样任凭他离去朕心中甚是不甘。”
“陛下何不找个理由让他回了故里,一来可以让他不在朝中做事,任凭他再有才能,也不再有用武之地;二来这样做也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即便他是一匹千里马,却也必须得有伯乐才行,否则,他和普通的马没有区别”
听我这样说完,夫君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他紧握的手也微微松开一些,望着我笑道:“还是秀英出的这个主意好朕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洪武三年,夫君亲自下书给刘基,并对他说,他年纪老迈,实在不应该再在这朝中做事,应该多呆在家里陪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共享天伦之乐,何苦在这里陪着他。当刘基看到此番话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夫君话里的意思,真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是好亦或是坏。我在心中默念,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往后的日子就看你的造化了
夫君已然下了命令,如果刘基再不走,恐怕不合礼仪,是以,他在接到诏书的那一刻,立刻整理东西走人。终究是朋友一场,我也一直佩服他的机智与才谋,如今他要离开,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论如何,总得送送他。
又是一个下着阴雨的天气,为什么每当有人离开,就是这种天气,阴沉的雨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在这静谧的空气中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声响,这雨滴亦敲打在我的心中,那样的冰冷,甚至超过了冬日应天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