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自己抓住扶手强撑住身子:“阿流, 父皇只做过那一次, 之后便再没有了。”
我往外靠了靠, 笑骂道:“骗子。”
恶心的骗子。
如果我当时没有看见那个场景,我许是仍信了他的鬼话, 仍把他尊为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只不过那个黑暗的地牢, 那些凄惨的啼哭声, 那些将土壤染成红色的血液,提醒着我眼前这位所谓的天子, 所谓的皇帝,是多么的自私龌龊。
我望着他那副虚透了的身子,觉得好笑:“皇上,你练出来的那些丹药,除了把你的身子彻底拖垮外,还起过丝毫的作用吗?”
皇上的嘴唇动了动, 浑浊的眼珠紧紧的盯着我,终究没有说什么。
太后娘娘与意远随后跟了上来。
意远双目已盲, 感觉却无比的敏锐, 感受到我与皇上之间压抑的气氛, 他怔了怔, 摸索着坐到我身边,悄悄的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反握了握他的手,强颜欢笑:“哥哥安排了一桌子好菜,阿流怕是要撑的走不动了。”
“多吃些,还让御厨做了你爱吃的芙蓉糕。”意远温和的笑了笑,他的眉目柔和气息温润,恍恍惚惚间,竟将他的脸与桑姝雅的融合。
那个喜穿素衣的温柔女子对我盈盈一笑:“你大病初愈,需得好好进补。”
我有点想不明白。
这么美好的人儿,我那时怎么会下得去手将她杀掉。
因为嫉妒?因为吃醋?就将她杀了?
我自问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杀人这种事却并不像是我能做出来的,更别说那时的我还跟她有密切的书信往来,关系亲近。
唉,真是不想动脑子想事情,只想躺在阿泠的床上做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行祯坐在我对面,同我笑道:“阿泠发什么愣?”
我回过神儿,再看向身侧,已没了桑姝雅的脸,只有意远朝着我的方向浅笑着。
我做了个鬼脸,随口扯道:“我在想南朝圣祖皇帝究竟是什么好相貌,才能把我们这些子孙后代生的个个标致好看。”
沉吟片刻,有点羞涩:“尤其是我。”
桌上几位都笑了,意远点了点头:“阿流是好看,比哥哥们好。”
在席的人都看得出我有心事,知道问我我也不会说明,便随便接两句话将话题扯过去罢了。
谁知三皇子永瑞就是个不长眼的,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能耐,只是见大家都在夸我,就要表示不开心。
“皇姐哪里好看了?还不如我们学堂里的谁谁谁。”
他说的其实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此时我的头脑被“皇姐哪里好看了”这句话冲昏了,便自动用谁谁谁这三个字屏蔽了那个名字。
“怎么的?”我沉着脸问。
行祯见我脸色不对,忙笑着扯开话题:“阿流也二十多岁了罢,父皇什么时候考虑给阿流寻个驸马?”
我捂了捂胸口,这句话更戳我痛点,还不如不转移话题。
我不想跟行祯计较,只得把气撒永瑞身上:“近日你功课学的怎样了?”
跟我一样,只要一提到功课,小屁孩气焰顿时就被扑灭了,缩头缩脑的小声道:“还行。”
“哦,是吗?”我淡淡道,“那也不知夫子说谁整日迟到早退还默不过文章呢。”
小屁孩脑袋缩得更低。
我端着高高在上的大家长姿态,凉飕飕的说道:“而且,听说你还要闹着夫子改休息时间?还要御厨每日变着花样给你送膳食?骑射课不去骑马反倒去给马尾巴拔毛?南永瑞,你解释一下罢。”
把柄俱在,丝毫不差,小屁孩差点汪叽一声哭出来。
小屁孩扭扭捏捏的嘴硬道:“我又不是为我自己!”
“那你为谁?”
小屁孩委委屈屈:“谁谁谁总哭我有什么办法?午睡睡不够就哭,饭食不合胃口也哭,骑射课被马儿吓到更是哭的止不住,你都不知道,更夸张的是,上回《春秋》某篇文章他没有默下来,竟然在院子里哭到晕厥。”
我:“……”
我:“……”
我:“……”
为什么这些话,这几个场景,我都觉得这么的耳熟??
我沉吟道:“那个谁谁谁是个小哭包啊。”
小屁孩连连点头:“可不是,动不动就哭,哭的我难受。”最后几个字声音渐低几乎微不可闻。
“那谁谁谁喜不喜欢跟你玩?”
这话戳中了小屁孩的痛处,小屁孩低头:“不。”
顿了顿,又说道:“他有个好朋友,他总喜欢跟他一起玩。”
听到这里,若不是因为我与他隔的略远,我几乎要抱着他痛哭了。
历史。
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