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台,你心里有事?”

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宽容。想了想回答说,“我和我妈吵架了。”

她没有说话,走掉了。这莫名其妙的。我又干了两个钟头,终于把报表搞定了。我舒了口气,疲塌塌地往门口走去,这时经理在后面叫我——我转头,她走上来把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个星期四是你生日吧。”

我记起来了,公司在员工生日的时候是要发蛋糕券的。今年12月24日星期四,确实是我阴历生日。

我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心想,经理这个人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嘛。她长得是不怎么样,仔细想想倒还有几分味道:眼睛,眼睛似乎是双眼皮的……不过现在无从考证了,兔子都是单眼皮。

换好衣服,我往车站走去,没走几步觉得似乎有人跟在我后面。回头看又没人。看来我是神经了。韩樨,都是韩樨闹的(可能还有我妈的因素)。我用食指关节顶住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点。越想越觉得昨天的事是我的问题,一个当代大学生,和男生说两句话走一段路有什么稀奇的啊?都怪我太敏感。对,敏感。自从明白自己是个同性恋后,我就一天比一天敏感。人不能太敏感,太敏感就病态了。

吃好晚饭,我把自己锁进卧室里。小兔子红宝石越长越胖,它的两只耳朵耷拉下来,是常见的“飞机耳”,随着跑动一颠一颠的。它不知道我此刻心情郁闷,所以也不来舔我的手以示安慰。睡觉前,我跟它说了晚安。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星期三中午,韩樨给我发来一条很长的短信,措词比较煽情,讲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她认为遇见我是她生命里难忘的回忆。由于字太多,我收到的是被截成三段的三条短信。她以前和我发短信从来都是廖廖几语,所以看到这么多字我觉得基本是被判了死刑。短信的末尾,她说,分手吧,对大家都好……什么叫对大家都好?多么庸俗的说法。我回答,你至少再和我见一面吧。

快下班的时候秘书小姐经过我的位子,说,“芳台姐,最近你很不对头呦,经理老是提到你态度不端正。”

我瞥了她一眼,很想说小贱人你管得着吗,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没说。就这样她也生气了,高跟鞋踩得很响噔噔噔地走掉了。为了平息内心翻腾着的尖刻情绪,我在纸上反复地写贱人贱人贱人,写好后把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筒。其实我是很想让经理和秘书小姐看到这张纸的,但是没胆子,唉。

我和韩樨约好了在南山路见最后一面。虽然我们还可以活很久,但以后绝对不会再见面了。在城市里,两个人要做到不相见是很容易的。

和我们第一次约会一样,韩樨迟到了。超过约定时间十五分钟,我还是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盯着面前的咖啡发呆。我看向窗外,六点钟,天色昏暗,酒吧和餐馆都亮起了霓虹灯,闪闪烁烁的,让南山路变得很漂亮。

我不常来这儿,因为消费水准太高。钱对我始终是个大问题。总结一下我的这段恋爱,除了担心下次出去没钱花的局促和偶尔的吵架之外都还不错,甜蜜,开心。我想收入丰厚之人的恋爱会更有情调,她们可以三天两头坐在咖啡馆里讨论时尚话题,或者把场所换到酒吧去。

咖啡馆里的氛围开始让我觉得空虚,或许我永远是个没文凭没钱的普通人,每一次恋爱都要受制于薄薄的几张人民币?小资,优雅,窘迫,新世界,这几个词在我脑中打转转,组合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句子。

这时韩樨来了,她在我对面坐下来,说不好意思迟到了。我说没关系。交往的时候迟到都没关系,要分手了还在乎这几十分钟吗。服务员走过来,她点了一杯牛奶咖啡。看着服务员身上的制服我想,这可是正宗的兔女郎啊。

咖啡上来之后,我们互相道歉:冲动是魔鬼,昨天双方都被魔鬼摆了一道,站在人的立场上,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我下意识用手背掩了下左脸颊的爪痕,露出微笑。

“韩樨,这个,”我拿出一条手链放在桌布上,“这是前天在乌镇买的,本来想圣诞节送给你……”

她眯起又大又圆的红眼睛,表情很伤感。她说,算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分手后连个礼物都送不出去,我在心里叹道f

今天韩樨穿了浅黄的大衣。这将是我对她的最后印象:一只白兔儿,她小巧的身躯包裹在冬季服饰里,啜饮着咖啡,不再像学生,而是流露出都市情怀的女性了。

我没想到回家后看见的是红宝石冷掉的尸体。我妈拿着纸巾擦擦眼泪,跟我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这代表冷战结束了,本来我该高兴。可是她说,“玲玲,兔子死了……”

我爸蹲在兔笼边上,嘴里喃喃念叨,“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也没给它吃什么别的东西啊?难道是冻死的?”

我不能接受刚失去女朋友,又失去一个动物朋友。它是那么温柔,伸直了腿躺在地砖上,头歪在左边,不动了。它应该一跃一跃地在卧室和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之间跑,偶尔高兴地跳起来,像发疯一样。我把它抱起来,那皮毛依旧柔软。我开始哭,这只兔子刚离开娘胎一两个月,只是一个小娃娃啊。

12月22日,我生日的前两天,女朋友分手了,并且,家养的兔子死了。之后的几天我头顶着萎靡不振的光环上班,没一个人和我搭话。他们可能觉得我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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