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离又熟睡过去,筋疲力尽。唯一的热源在他身边,虽然现在绝对不冷,他也习惯性地往那边靠。
人一旦养成了习惯,就很难改掉。
很久以前,他绝不会去依赖别人。然而他的偏执都被人一点一点地软化掉了。
晨风如醉。
萧四无在屋里打坐,尤离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白色衣领上方的红痕颇为显眼,他自己虽然看不见,也还是觉得羞恼不止。
此时若潜行过去给那人一掌,青龙会就又死一个龙首。
但是尤离多少次面对这种机会也没下手,此刻更不会下手。
他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
虽然他仍然想杀了明月心。
至于原因,他其实不是很清楚。
萧四无运功完毕,尤离已合上了手里的书册,缓缓放回了怀里。
白衣刀客瞥见了,随口问:“在看什么?”
尤离道:“先生给我的心法。”
萧四无道:“是什么?”
尤离道:“《沉舟》和《玉碎》”
萧四无道:“好得很,你知道精进武艺就好。”
尤离扭头道:“你是回血衣楼,还是回苍梧城——杜云松去巴蜀了,马芳玲我不知道。”
萧四无道:“她去杭州了。”
尤离道:“那你回燕云也无妨。”
萧四无抖抖衣袖,“你呢?”
尤离道:“我得去见夫人。”
萧四无道:“夫人竟未给我什么尊令——”
尤离道:“夫人或许是体贴你有伤在身。”
萧四无道:“不用哄我,她只是生气了。她多次要萧某顶替燕南飞——”
萧四无浅笑,“我都说萧四无绝不做人替身,请夫人另请高明。”
尤离道:“那你现在可以做人替身了……”
萧四无道:“因为先生能说会道,萧某终知,人没有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尤离道:“所以她现在知道了,然后就生气?”
萧四无摇头,“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萧某和先生来往得密切了一些。”
尤离蹙眉,“这值得生气?”
萧四无道:“你不是女人,我也不是女人,所以我们都不明白。”
尤离道:“夫人是个自负的女人,你是个自负的男人,我觉得你多少可以明白的。”
萧四无道:“萧某听闻,燕南飞初来之时,夫人深夜上门,欲献身。不过燕南飞自知不能应承,一剑刺伤了自己,才忍住心头躁动,拒绝了——”
“夫人在傅红雪身边时,暗送秋波的次数一定不会少,可惜傅红雪是个木头,不解风情啊。”
尤离道:“公子羽不会生气么……”
萧四无道:“只要戴上面具,就可以拥有公子羽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虽然夫人年长你很多,不过她还颜若少女,你有没有兴趣——”
尤离笑道:“你是在提醒我,叫我洁身自好。”
萧四无却道:“不是。”
他看着尤离手里的面具,“你知道燕南飞为什么一定要死么?”
尤离道:“不是因为他有叛心,而是因为夫人没得手的人被他俘获了是不是?”
萧四无笑道:“是了,她就是这种人,美色是她一向自信的东西。女人向来都是很小气的。”
尤离道:“你多虑了,她不会对我这种小孩子——”
萧四无道:“别急着反对,总之你要随机应变就是了。”
尤离顺从地点头,“知道了。”
萧四无道:“不过夫人自负也是好事,至少对你来说是的。”
他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挑衅的表情,“对萧四无来说,青龙会是公子羽当家还是明月心当家,或者百晓生当家,都没有区别。先生的意思,你大概知道一点了。”
尤离道:“他那个儿子,简直像个怪物……”
萧四无道:“看来你我的感觉一样,我看见他就觉得心烦。”
尤离道:“那你以后心烦的日子就多了。”
萧四无道:“无妨,多烦些时日,慢慢就习惯了。”
尤离转着眸子,“你还有什么吩咐我的么……”
萧四无道:“没有。你一路小心。”
尤离正色道:“我说过,他朝山河,奉尔为王——刀者多诚,绝不反悔。”
萧四无道:“那很好。”
尤离道:“巴蜀事了,我会回来找你。”
萧四无笑了,“这是在跟我保证你会好好回来?”
尤离道:“不但会好好回来,还要有所收获。”
萧四无道:“只是萧某不在,良景虚会否孤枕难眠呢——许是萧某先去巴蜀找你也说不定。”
尤离道:“你别往她那儿凑,那么想试试冥河水么?”
萧四无道:“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再说,先生解药都配了,萧某相信,不会有事的。”
尤离道:“是药三分毒,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窗户是开着的,一眼就能看到九华的绿意,一路绵延而去,野花都开得艳。暑气在蒸腾,熏陶了一簇又一簇芬芳。
慕容英对于萧四无回不回来或者是去了哪里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眼里只有他的剑。
萧四无也不在意慕容英的反应,只看着楼上挂着的白色纸花蹙眉。楼梯上有人来回,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生命到来的准备,乳娘已经找好,接生的人也待命,只等至多两个月,良景虚就真的是个父亲了。
萧四无冷笑,脑子里闪过良景虚提起“那个女人”时的浓浓愤怒。他原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