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中午之前,确实是我的。顺便,你可以叫我灰灰。”灰灰说那句话似乎也只是为了表明身份,而不是想要拿回来,“没关系,你想要的话就留着好了,我来只是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用一种看稀奇般的目光端详着祁征云,仿佛在一群熟悉的家养宠物中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异类,“我想……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所以你要是问我对他有什么企图,我也答不出来——你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吧?”
她说的前一个是“它”,后一个则是“他”,从读音上分辨不出来,但祁征云一听就听懂了——重启时这个记事本被他带在身边,在当前时间线上的灰灰看来,就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莫名消失、出现在了另一个人手里吧。这个魔物看来不止是喜欢收集同类的资料,对时间线变动导致的调整也有所了解,并且迅速地猜测到了真相。
他和少女那双带着奇异透明质感的灰眸对视了一眼,收拢手指扣紧了原本正被翻动的书页。情况可能比预想中更加糟糕的猜测,让他心中感到一阵烦乱。
“死亡标记的气息……”他低声问,“在你们眼里这样明显吗?”
灰灰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那个代词。“你们?”她意味深长地重复道,不过之后与祁征云目光一对,便自觉放弃了继续试探追究的打算,配合地解答了他的疑问,“怎么,你以为我是靠那个找过来的?哪有那么夸张……死亡气息又不是灯塔,再说,现在还是白天呢。”
她轻轻摇头,似是感到好笑,“那东西就是个标记,告诉大家‘这是个可以随意下手的猎物’。至于能从多远的距离外察觉到,就要看猎手的具体种类了——就我所知,最善于侦查的那种,大概会隔着四五百米发现他吧?也不算远。要不然,这里早就已经被各种饥渴得要死的魔物包围起来了。”
“我么,对这方面不太擅长,是到楼下的时候才发觉的。”灰灰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祁征云手里的记事本,“引我过来的是这个——它是我做出来的东西,我从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应到它。来之前我还在猜时间线怎么就调整了,最近也没有要世界末日的迹象呀。过来一看……你是来救他的吧?”
祁征云看着她,从她那笃定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问。
“当然啦。”灰灰状似轻松地说,“想逆天改命的人那么多,能够实现愿望的总不可能是唯一的一个。而且,看你这样像看门狗似的挡在前面的态度,直接猜也能猜到了。”
对于原本就不是人的魔物来说,将对方形容为狗似乎并不带有轻侮的意味。她的双手交叠起来,像陷入回忆般抚了抚自己的手背,但没过多久就又收回情绪,将话题转开了,“说起来,你是把自己非人的身份向他坦白了么?这可不是什么考虑周到的做法啊。”
她并不知道上一回她自己就做出了类似的选择,此刻用的便是纯粹旁观看好戏般的口吻。祁征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想起了准备坦白前、还有刚才发现赵峰也遭遇了魔物袭击时,那种不好的预感。“……理由呢?”他的声音有些发沉,“如果你是说可能难以理解……”
“不不,能不能理解你——你的意思实际是信任吧?——那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可容不了我指手画脚。”灰灰偏过头,隔着一面墙壁,将目光投往了房间内那个正准备逃离这团混乱的、无辜受害者的方向,“我想说的是……还是拿那个人来说好了,他身上没有死亡气息,表现得更明显些。我猜,你曾经恐吓过他,在他面前展露过原型,让他知道了‘魔物’的存在——是这样吧?”
她和祁征云目光相对,几秒种后,唇角浅浅地弯起一个微笑,自知说出了正确的答案。“这就是他倒霉的原因了。”这只进食过程不会对人类生命造成危害、因而属于绝对罕见品种的魔物说,“在看到了魔物,确定地得知非人之物存在于世之后,也就会被魔物‘看到’。”
“有过‘亲眼见到魔物’的经历……”她微笑道,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同情,“我所知的、生活在这附近的同类,只需满足这个条件、就能将其视为猎物的,数量可绝不算少。”
祁征云平静地听着。“只是弱化版的死亡气息?”听完后他说,“那就没有影响了。”
“随意无视掉了受到牵连的人呢……”灰灰貌似感慨地瞥着他,“别想太简单了。死亡气息是会随时间过去逐渐淡化的,得知后再遗忘就没这么容易了。还是说……”
她拖长了声音:“——你根本没有考虑过‘以后’?”
祁征云对她做出的怪相和后面那半句话都没有理会,表情也毫无触动。“你还有别的要说吗?”他用分明是在下逐客令的口吻询问道。
陆攸离开他视野的时间已经将近一刻钟了。虽然对声音和气息的感知没像视线一样被完全阻隔,他借此依旧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大致的行动,但无法用眼睛直接确认,还是让他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唔,祝你救人成功?这是真心话哦,因为我也很喜欢他。”灰灰说,故意装作没察觉到面前男人陡然变得不善的眼神,“还有就是……”
她脸上露出了小孩子参观博物馆时,看到陌生动物标本的表情,“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
“要是能记在本子上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