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杨先生无需介怀。”
那也不成!
戴皇帝的头盔是大不敬,戴藩王的也没好到哪去!
杨瓒气得嘴唇发抖。
亏他为这个熊孩子殚精竭虑,做好和满朝文武撸袖子大战的准备。结果倒好,没和预想中的对手开撕,先被“队友”坑了一回。
这样的玩笑绝对不能开。
朱厚照没意识到严重性,杨瓒却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冒险。
“陛下,如这般举动再不可行!”
“这里没有旁人,杨先生无需担心。”
“陛下!”杨瓒加重语气,“难道陛下忘记寿宁侯之事?”
“帝冠龙袍,彰显天子之威,岂可儿戏。纵是藩王甲胄,亦不可轻忽。”
杨瓒退后半步,跪地行大礼。
“昔日寿宁侯假醉酒,冒戴帝冠,冒犯天威,实大不敬,为天下所厌。”
话到这里,杨瓒顿首。
“臣不能规劝陛下,致陛下行此举,难辞其咎。降跽泥首,不能赎罪!”
“杨先生……”
“陛下,此事并非儿戏!”
杨瓒话落,暖阁内落针可闻。
张永和谷大用等不敢出声,朱厚照收起笑容,咬着嘴唇,头盔抓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
“杨先生,你先起来。”
“陛下,臣有过,不能起!”
说话时,杨瓒高举金尺,当着朱厚照的面,反手抽在自己身上。
啪的一声,激痛自肩头蔓延。
杨瓒脸色煞白,不顾冷汗从脸颊滑落,狠狠又是一下。
破风声在殿内回响,接连抽了三下,杨瓒方才停手。
左肩以下失去知觉,手臂软软的垂着,手指均已麻木。
“杨先生!”
朱厚照的脸色比杨瓒更白,不叫张永等人,亲自上前扶起杨瓒。见其疼得皱眉,声音中满是焦急。
“谷伴伴,传御医!”
“陛下,臣无碍。”杨瓒连忙出声,“无需唤御医,惊动朝中更不好收拾。”
“可……”
“陛下,还请听臣一言。”
朱厚照眼角泛红,叫住谷大用。
“去内殿取青玉膏。”
“是。”
谷大用的背影消失在侧门,余下中官皆屏气凝气,双眼紧盯青砖,不敢轻动。
“一件小事,杨先生这是何必!”
杨瓒摇头,单臂撑着,从地上站起,正色道:“陛下,古有言,官怠于宦成,病加于少愈,祸生于懈惰。”
朱厚照皱眉,似并不赞同。
“秉节持重,谨小慎微,方不为祸始。”
疼痛之后,感觉变得迟缓。
杨瓒眼前发黑,仍坚持说道:“陛下仁厚宽爱,臣铭感肺腑。”
被当面夸赞,朱厚照有些脸红。
“得陛下厚恩,有些话,臣不得不言。”
“杨先生……”
杨瓒咬住舌尖,狠掐两下大腿。
疼得眼冒金星,总算少几分眩晕。
下狠心行苦肉计,绝不能在关键时刻晕过去,半途而废。
不能在这次劝服朱厚照,让他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日后必生祸端。
由其任性,以天子之尊,顶多被朝臣烦上一段时日。作为替代,杨瓒必被当成标靶,戳成筛子。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杨瓒苦口婆心,超常发挥,用最深刻的语言向朱厚照讲明:身为一国之君,行事必有章法,有些线可以踩,有些线不能过,连碰一下都不行。
“克己慎行,坐戒垂堂,方为长久之道。陛下有百龙之智,定当体臣所言。”
做皇帝就能万事不顾?
绝对不成。
犯熊可以,挖坑也没问题,但必须有限度。
坑挖得太深,跳进去出不来,可没有第二个杨瓒给熊孩子出主意。
杨瓒说得明白,讲得透彻。
朱厚照绝顶聪明,一点即透。
“杨先生,朕知道错了。”
“经一失,长一智。”杨瓒道,“臣斗胆直谏犯颜,还请陛下恕罪。”
“杨先生深虑积远,尽忠拂过,直言是为朕好。反是朕所行有失妥当,今日改正,日后定不再犯。”
朱厚照时常犯熊,却是知错能改。
明白错在哪里,痛快承认,没做半分强辩。
“陛下采言纳谏,英明果决,实为万民之福。”
“杨先生莫要夸我。”
朱厚照站起身,不用“朕”而用“我”,行学生之礼。
“今后,还请杨先生教我。”
“臣惶恐。”
杨瓒忙还礼,动作有些大,牵扯到伤处,顿时冒出一头冷汗。
“快,扶杨先生去偏殿!”
朱厚照一声令下,张永谷大用等齐齐上前,不敢碰杨瓒的伤处,只能从背后将他抬起。
眨眼间,杨瓒双脚离地,被几个中官抬着离开东暖阁,安置到偏殿。
“陛下,奴婢为杨侍读涂药。”
谷大用手重,张永取过玉盒,小心除下杨瓒腰带,解开外袍。
朱厚照点点头,返回内殿,脱下一身的甲胄,负手立在殿中,许久不动。
“谷伴伴。”
“奴婢在。”
“暖阁内之事,尔等之外,朕不欲他人知晓。”
“陛下放心。”谷大用道,“奴婢定办得妥当。”
“去吧。”
“是。”
内殿门开启,重又合上。
朱厚照转过身,走到放置甲胄的木箱旁,手指拂过锃亮的头盔和胸甲,用力闭眼,盖上箱盖。
“来人!”
听到召唤,丘聚和韦敏连忙走进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