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灵江是随江的母亲河,两岸的防洪堤随着弯曲的江道蜿蜒伸出,目力所及,上下都看不见尽头。深秋的江面看不到滔天洪浪,无尽水流收起那能摧枯拉朽般毁掉万物的最狂暴的一面,展现出的只有滋养这一方人畜草木的温情和慈爱,碧波荡漾,有风抚过,水面泛动不大的起伏,仿若被情人抚摸过的敏感肌肤,惹人眼馋。
若只见这江水的温柔,谁又能想象得到其春夏时节的滔天怒浪呢?
在张劲松现在所站立的位置,往前可隐约看到河那边极远处市政府的办公楼,回首却没法望见市委办公之处。收回目光,四下打量,他见着一只没有跟着主人,浑身脏兮兮卷毛的狗从远处小跑着过来,但在距他大约五米远的地方,却又停住了脚步,对着他看了看,张嘴露出交错的犬牙,低吠了两声,见他不为所动,最终还是夹起尾巴绕道了。
看着那狗的身影,张劲松禁不住哑然失笑,操,自己这走的是什么运啊,连条狗都嫌弃自己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张劲松内心的自嘲,他摸出电话,是武玲。
武玲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他,自己今天下午的飞机,能够赶到随江吃晚饭。这个电话,让张劲松感受到了武玲浓浓的爱意和关怀,心里颇为温暖,说下午去白漳机场接她,她却说不用,有车接,晚上一起吃饭就好了。
以张劲松今天的心绪,也不适合开车跑长途,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后,又对着江面看了两分钟,深呼吸了几次,他便转身离开,上车往旅游局的方向驶去。他回到办公室,还才刚喝了杯水,电脑都还没来得及打开,白珊珊便上楼来汇报工作了。
白珊珊知道这几天张劲松很忙,也从男朋友孙光耀的口中听出了张劲松这次出名之后可能有点麻烦了。在她看来,领导出名了应该是好事,是正面形象,然而孙光耀毕竟有个当市人大副主任的老爹,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当然不像白珊珊那么浅薄,说不得就要给自己的女人长长见识了,并且,劝告自己的女人不要跟张劲松走得太近。
于是乎,白珊珊也就明白了张劲松的处境。她对孙光耀的劝告很是不爽,也为心中那个可亲可敬的领导不甘,但却也没有办法帮到他,只能把他吩咐的事情办好,用行动来表现自己对领导的支持。一进张劲松的办公室,白珊珊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笑吟吟地说:“领导,紫霞山的宣传方案做出来了,还不太成熟,你帮忙审一审,看看还有哪些不够完善的地方,我再改。”
“哦,就做出来了?效率很高嘛,我看看。”张劲松这时候心态虽然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但却也至于会糟糕到把情绪带给下属,他笑着接过白珊珊递来的方案,拿在手里翻了两页,这才放在桌上,然后对白珊珊道,“嗯,这个方案你是下了工夫的,我再看看,啊。”
其实张劲松这时候真的是没一点心思看这个什么方案,但他还是接在手里翻了两页,无非是考虑到白珊珊的感受,毕竟这个是自己布置给白珊珊的任务,她现在完成了任务,若是自己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扔在桌子上,那也太打击白珊珊的工作积极性了。
果然,见张劲松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方案,然后才放下来,白珊珊眼中就闪过一道喜悦的光彩,恭维道:“在开发区的时候,你一直就强调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效率,招商局的同志们都记着呢,慢慢就形成习惯了。”
对白珊珊的恭维,张劲松坦然受之,感慨了两句,强调了两句,又勉励了两句,便挥手让白珊珊下去了——今天的张劲松,实在是没什么心情谈工作的。
中午下班,张劲松没回家,也没胃口吃东西,就在办公室呆着,上了会儿网,心头那份压抑的郁闷无论如何都没法散去。目光触及到桌上白珊珊搞出来的宣传方案,便又是一阵气闷,自己都要离开旅游局了,还要这个方案有何用?一场忙碌,却为他人作了嫁衣,这人生啊,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
拿起那份方案来,张劲松一行一行地看着,这个白珊珊,是真有能力。自己原本想着让她避开刘祖良,到旅游局干个两年,然后给她一个好前程的,现在倒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又怎么照顾得到她呢?还好,看样子她会成为戴金花的儿媳妇,想来今后的日子,也会过得不错的。
只不过,一想到刚才白珊珊刚才被自己表扬的时候那开心的笑脸,再想到这丫头对自己的尊重和言听计从,张劲松就觉得对她多少有些欠疚。只不过,他再欠疚,也不可能会向白珊珊透露些什么的。
现在市里要动自己的位置,那基本上可以肯定,外面来个副局长,那局长的人选应该确实会在局里就地提拔了。自己原本和戴金花达成了协议,要把张程强的专横和急功近利汇报给木部长的,现在看来是帮不了戴金花了。自己遇到了这个事情,木部长肯顶着压力帮自己,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自己又怎么能够得寸进尺不知进退呢?
唉,这一次,可是帮不了戴金花了,估计戴金花想当局长,难度不小啊。如果戴金花在局长之争中输掉了,让张程强当了局长,那以后戴金花的日子估计也不会怎么好过了,戴金花的日子不好过,白珊珊还用说吗?
这一想,又想到了白珊珊身上。张劲松叹息一声,抬手就给白珊珊打了个电话,听到那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