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凶案终究没有捂住,就是在去年,被害人之中竟然有一人大难不死,受伤后被占城人救起,十年后又回到大宋,将当年凶案报官,于是王元懋以窝藏分赃之罪入狱。
王元懋好歹也是占城的驸马,因而占城派人来大宋斡旋也是应有之意。但事关21条人命,王元懋的罪行放在素重礼教的大宋,当然要受到唾弃,即便有占城驸马这层身份,处罚也不会轻。除了免去此前奖掖给王元懋的从义郎,罚没部分家财也是跑不掉的。但邹亚连既然来了大宋,面子总是要给的,王元懋此案最后也就是重惩凶手了事,估计两三个月之后,王元懋就能出狱。
不过邹亚连此行也并不是单为王元懋一案而来,只因占城国王邹亚娜(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又在厉兵秣马,准备翌年兴兵攻伐真蜡。此事让占城的主和派大为担忧,便千方百计要阻止国王的征伐,邹亚连此行来到大宋,另一个目的便是要寻求大宋的某种介入,试图让国王的征伐计划停下来。
话说中南半岛这两百年来的情形,简单而言,就是“三国演义”的缩小版本。安南在五代从南汉治下之后,便开始了扩张之路,其时的地盘,不过是后世地盘的四分之一不到,三国争雄几百年争下来,到了十七世纪,安南终于吞并了占城。现在这个时候,安南、占城和真蜡还处在三国争雄的前期,整体而言,安南已经渐渐处于中国三国时代的“魏国”那种强势局面,占城和真蜡则相当于三国之中的“吴、蜀”,魏强吴蜀弱的格局也同样发生在安南、占城、真蜡之间。
乾道六年,占城与安南达成和约,便发兵征伐真蜡。占城和真蜡本来打得难分难解,各有胜负,但乾道七年,从大宋去到占城的福建人吴云襄改变了战局的进程,此人向占城军队传授了大宋的骑射之法,于是占城在接下来的对阵当中屡战屡胜。淳熙四年(1177年),吴云襄又进一策,占城以水军舰船溯湄公河而上,到达洞里萨湖,直捣真蜡首都吴哥,一举攻破都城吴哥,杀死真蜡国王,将吴哥抢掠一空。
可是淳熙七年(1180年),继位的真蜡王子阇耶跋摩七世率军大举反攻,于次年击败占城占领军,并一举光复了真蜡领土。
占城国王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当然心有不甘,七八年来一直在厉兵秣马,准备再次兴师征伐真蜡,指望再来一次攻破吴哥,以彻底收服真蜡。占城朝中一些主和的人士为此深为忧虑,因为真蜡国王阇耶跋摩七世实非等闲之辈,占城以举国之兵征伐真蜡,如若不能取胜,对占城而言将会是一场极大的灾难。
因而主和派便有向大宋寻求国际斡旋之举,但此事又不能公开进行,便只好让邹亚连来到大宋,相机行事。
但大宋此时的对外政策处于收缩期,对待中南半岛的争端只是以空乏的调解为主,邹亚连来到大宋,甚至在泉州就被泉州府打发了,大宋根本就没有让邹亚连以占城使节进临安的意思。
邹亚连最终还是设法来到了临安,但不是以占城使节身份来的临安,而是以占城商人身份。
邹亚连将心事透露给了蔡荐文,蔡荐文闻知此事,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无非是要让占城国王沉溺享受,然后渐渐淡忘刀兵之事。邹亚连本就有花花公子的习性,一听此计,便大觉有理。
而后邹亚连便看到了茅氏样板楼,这位占城王室公子立时就喜欢上了。就算是不为国家大计,他也有意要建一栋如此的建筑。邹亚连以己度人,便自以为是地认为,如果为堂兄建一座新奇豪华的宫殿,金屋藏娇,大约国王从此就会壮志消磨,不再轻易言兵。再说,就算自己的堂兄不中招,建一栋华美的宫殿也总是不错的。对于这位嗜好征战的堂兄,反正国内那些人是想不出法子阻止他出兵了,咱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左道旁门的法子,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茅庚一开始并没有与邹亚连在商言商,而是与他海阔天空地聊天。根据后世销售的金科玉律,拉近客户的距离至关重要,因而茅庚不时地引导邹亚连谈论占城时事,邹亚连以为茅庚崇尚占城文明,因而谈兴一直很浓,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茅庚就将中南半岛三国争雄的局面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茅庚前世的历史上,占城国王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于明年(1190)年兴兵征伐真蜡,结果被真蜡国王阇耶跋摩七世击败,真蜡军乘胜追击,一举攻占了占城都城,连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也做了真蜡的俘虏。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原本是想灭掉真蜡,结果反而是自取灭亡。
茅庚从后世来,他不知道占城和真蜡的这一段恩怨,但是对于安南也就是越南吞并占城是知晓的,茅庚在心里吐槽道,占城和真蜡本应该联合抗衡安南才对,就如三国时蜀汉“联吴抗曹”才是正确国策,是同一个道理。但滑稽的是,占城和真蜡反倒是一门心思死磕,按茅庚的想法,这不是白白便宜了安南吗!
鉴于茅庚对后世的越南没有什么好印象,茅庚此时转开了心思,心说占城的钱当然要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