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林邵天只觉得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够──儿子长大了。

其实也就是这次林南回来,这种孩子忽然之间长大了的感觉才倏然出现在心中。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过数月不见,那轮廓就仿佛忽然坚毅冷峻了起来。

林南本来就长得算上乘。

在军校里呆了这麽段时间,整个人更无形中带上了一丝军人般肃然笔挺的气质,与他冷峻深邃的五官还有左眼狭长的伤疤更是无比得配衬出彩。

林邵天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出色。可是不知怎的,心里却总是隐隐蕴含著一丝酸涩。

大概是因为,他心底其实很清楚,面前的这个青年以後会走得越来越高,而自己……却只会越来越苍老渺小。

“光脑其实一直是给顾羽用著呢吧?”

林邵天没想到林南会突然开口问这个,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瘦削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有些尴尬的神情,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之前林南的确是在网上帮林邵天买了一台光脑送了过来,可是林邵天自己也用不太懂这种科技,再加上之後顾羽来了,就把光脑给顾羽玩了,他自己倒是真没摸过几次。

只是此时被问起这件事,林邵天还真有点怕林南听了之後不高兴。

林南想了想,也并没有什麽生气的表现,而是淡淡地继续道:“那改天买个视讯,以後跟我联系也方便。”

林邵天低下头,过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我带了六万回来。”

林南似乎也是打算聊一些事情,把光脑关了,拉了拉椅子看著林邵天,平静地说:“你腿脚不好,一直开著这间店也有些辛苦。不如关掉店面,把家里装修一下,以後我可以每月邮钱回来。也可以干脆卖掉这里的房子,再加上这六万,去市中心再买一处房产住。”

在林南看来,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是da的学生,之後在学校又极为出色,瓦瑞尔并不需要他缴付任何学费。而他却可以在站上轻松赚取不菲的报酬。

这次回来,他本来也就是有这个计划,想要跟林邵天谈谈清楚。

林南想得很简单,也很直接──那就是他有这个实力可以让林邵天过得轻松一些,那麽他理所当然地要去让对方依靠,所以也没有什麽多余的要考虑的。

可是出乎意料的,一向软弱的瘦弱男人双手紧紧地握著报纸,虽然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却出奇的坚持:“我、我……不想关掉面摊。”

林南并没有开口,一双漆黑的眼睛很专注地看著林邵天,很耐心地等著下文。

“我在这里都住了二十年了,真的不太舍得搬。而且这面摊,其实真的不累……我开了这麽久,跟顾客也都熟了……关了之後,我也是没有事情好做,一个人更……”

林邵天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紧张,又费力地组织了半天语言,可是抬头面对著青年那双深邃的黑眸时,还是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几乎是用恳求一般的语气喃喃地说:“小南……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我也……也知道,其实你不需要我做什麽……可是至少别,别现在就让我……成为你的负担,好不好?”

昏黄的灯光下,林南看著面前仿佛卑微得要钻入土里的瘦弱男人,一直冰冷而平稳的眼眸里终於也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暖色。

他缓慢地伸出手,然後轻轻按住林邵天瘦削的肩膀,仿佛是在肯定著什麽一般的力道。

“你不是负担。”

那麽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林南的目光淡而坚定。

不是负担──因为,你是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跟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的父亲。

顾羽趴在床上给louis发视讯消息。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长长的一条,句子里都流露出一丝惊魂未定的气息。

louis:我和金子还在医院。干,瘦猴腕骨断了,内脏还有点渗血,估计这回要在医院躺一个多月了。你那个什麽哥哥,他妈的,医生说他动手可真利索──那骨头的断裂面跟拿刀切得似的,以後这只手能不能使者利落都难说,我听著都直打哆嗦。金子也说了,这事儿不能干,你自己搞掂他吧。

顾羽看著黑夜里视讯荧屏闪动著的冷光,脸色也不由有些发苦──真不知道是谁搞掂谁啊。

正这麽想著的时候,忽然听到门那边发出吱呀一声,顾羽转过头看到林南高大的身影,下意识就弹了起来,背部紧张地绷紧,看著青年无声地走了过来。

林南回来之後,就把顾羽的床换成了简易的双层行军床,虽说顾羽晚上经常是不回家,但是林南还是一直都爬到上铺睡。

不过很明显,林南这次并没有想要立刻上去睡觉的意思,而是顺手开了灯,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顾羽爬了起来,有些紧张地背靠墙壁,防备地看著林南。

而林南显然也没有要浪费时间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开口:“既然之前这麽说定了,那麽从明天开始,你跟著我。”

顾羽有些抗拒地抬起头看著林南,青年那张深邃而英挺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勾勒下越发显得冷漠无情。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顾羽胸中冒起一阵莫名的火气和冲动,他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紧紧地盯著林南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我朋友腕骨断了。”

“我知道。”林南平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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