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已经鸣哨。决胜局即将开始。
李桐与展翔并肩上场,轻拍展二少的后肩,笑道:“翔子,和小羽毛搭档情深呐?老子也挺喜欢羽毛那小孩,可是咱这是比赛呐,这场必须要赢啊!这球打到这份上,真要是输了,团部不把咱俩扒了皮才怪!”
展翔默默地注视场地对面的萧羽。萧羽的脸色比平日里更白,漆黑的眉微微拧结,眼底的湖水洇出波纹。若非俩人同场对决,展翔一定跑过去直截了当地把这小孩拎走,你别打了,你赶紧弃权吧。
可是赛场上没听说过劝对手掷拍弃权的,明显动机不纯。
更何况萧羽一向要强,一场球不打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放弃认输。这人一贯最禁/操,在比赛场上和在床上是一样的作风顽强,遇强更强,展翔早已经见识过了。
球馆里的气氛热烈到沸点。空气在头顶上空凝结成粘稠的水雾,将四个人团团笼罩。
热,非常之热。
除了小球在空中飞行时捎带起的一声一声尖啸,四周仿佛没有一丝一毫流动的气息。热浪化作一层沉重的黏质,郁结在肌肤表层,裹得人胸腹和咽喉一线之间都透不过气。
八只眼睛专注的目光全部汇聚在那一只小球。
前场的勾,抹,搓,挑;后场的拉,吊,劈,杀。浑身的解数,在这一刻尽数淋漓展示。
李桐慢悠悠踱着四方交叉步出手毫无杀气却每每一招致命!
萧羽轻盈盈迈着凌波缥缈步在假动作中虚虚实实绵里藏针!
展翔大力扣杀如同蛟龙出水力劈华山一道白虹穿云破雾!
程辉在鱼跃扑救之际分/身化影反手偷袭灵光骤然闪现!
记分牌上的比分甚至比空气里热烘烘的雾水更加黏稠胶着。八一队11比10领先交换场地之后,双方的比分交错上升,一方得到一分,另一方随即追上一球,分数差距从来没有达到过两分。记分牌上那两枚数字攀附纠结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平分,把比赛拖入到难以预料的残局。
比赛打到如此激烈深入的地步,啦啦队的呼喊声都逐渐减弱,赛场上一片反常的寂静,令人在心悸中隐隐不安。
看台上的观众用手指攥住身前的椅背,目不转睛地注视场上的四条身影,一双一双滴溜圆的黑豆眼,瞪得像觅食的鸟,神情无比紧张。
就连一贯喜欢唠叨和炫耀专业知识的刘大嘴也变得安静:“已经不需要我来解说,每一个球都打得出神入化,用语言形容都觉得词穷力乏!”
萧羽今天穿的是黑色球裤。
展翔盯着萧羽的腿。黑短裤更衬得一双腿颜色温润,白得像玉,大腿上细薄的皮肤透出淡青色的血管脉络。黑衣白肤,青筋浮动,身影像极了一幅素净的水墨……
而萧羽的脸简直白得像纸。
展翔的眼从萧羽脸庞上快速掠过,眼底看似没有波澜,手腕却骤然一拐,一记上手抽杀,转而抽向程辉。
程辉接杀。
展翔再杀程辉。
“翔子怎么回事?怎么不执行战术?!”八一队的教练组坐在场边,不断用手搓脸,被记分牌上的比分折磨得坐立不安,几欲捶胸顿足。赛场上从来都是这样,场边一群看热闹的,比场上打球的人还要紧张。
展翔连杀五六拍,都被程辉顽强地鱼跃飞扑救起。待到杀第七拍,小球最终挂网,在网口颠三倒四,打了几个滚,幸运地滚落到对方界内。20:19,领先一分!
“咳呦,幸亏是擦网过界,这球他要是早点儿打萧羽那个点,用得着费这么多劲吗?!”教练们急得直跺脚,脚底下的地板生生磨薄了一层。
萧羽缓缓地走到程辉身旁,球拍轻触程辉的腿:“加油。”
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喉音,只有微弱的喘息。萧羽回身看向对手,额头肆意横流的汗水与睫毛交织,压得他抬不起眼皮,半睁半阖的眼却仍旧拼杀兴致不减,暗暗扫视球网对面那二人的站位间距,琢磨下一个球如何扳回。
李桐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档,心里纳罕,错肩而过时问了一句:“你怎么了,翔子?”
展翔垂下眼,回避李桐的质询,声音固执:“我打程辉这个点也能拿下这局球!”
全场万人看台鸦雀无声,观众们摒住呼吸。
李桐发球,小球越顶飞向后场,一个极其刁钻的外角长线球。
萧羽快速撤步,身体后仰,起高远球将这一球抽向后场。
展翔在几拍过渡之后随即上手高压,杀向程辉把守的后场角落。
程辉奋力横飞鱼跃,身体在空中侧身平衡,凌空挥拍反击。球衫兜不住浑身蒸腾流淌的热汗,他的身形滑行而过的地方,锃亮的地板随之留下一连串湿哒哒的水迹。
李桐很有经验地在网前实施轻吊,吊向空荡荡的死角!
程辉不得不从后场扑向网口,一身深色的球衫球裤,蝙蝠侠一样飞向前场犄角处。球拍触球的一刹那,他脑袋一偏,避开场边支撑球网的立柱,肩窝却硬生生撞了上去!
“啊——”观众席上一片惊呼。萧爱萍一只手轻捂住嘴巴,替小辉辉担心。
“哎呦……唔……”程辉肩膀一软,没爬起来。
这球恰好落在展翔跟前,他手腕轻轻一拐,把球推向空档,这一分不可能拿不到。所以说,二爷杀程辉这个点也能拿下这局球,坚决舍不得欺负小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