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臣,难能可贵,非万不得已,撤换不得。

曹寅母亲为康熙乳母,他本人早年则是康熙伴读,后来曹寅奉康熙之命任江宁织造,拥有密折专奏的权力,虽名为五品,却连地方督抚也要敬他三分,皆因曹寅为康熙心腹。

胤禩却知道,曹寅坐镇江南,除了充当老爷子耳目,为其拉拢江南士林之外,也肩负了暗中监视反清势力的任务,只不过因老爷子几次南巡,都下榻曹家,导致曹家亏空数额惊人,欠下国库不少银两,才会在老爷子薨逝之后失了靠山,被他那位四哥拿来当磨刀石,一锅端了。

这次康熙南巡,又在曹寅处落脚,

曹家在江宁,所以曹寅先一步到这里,与张鹏翮、李煦等会合,再一并接驾。

李煦是曹寅姻亲,现任扬州织造,连同康熙乳母孙氏的娘家孙家,并为江南三大织造,皆是康熙心腹,但比起孙家与李家,曹家又更近一层,因此孙、李两家隐隐都以曹寅为首。

相较曹家的沉稳,李家就显得高调许多。

几位都是老臣,又与康熙年纪相仿,彼此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康熙接见他们,又留他们午膳,以示亲近。

那头胤禛二人见自己也插不上话,索性告退出来,依旧穿了便服,在扬州的大街小巷信步闲游。

胤禩曾来过扬州,自然轻车熟路,一面为胤禛指点景致,但见华灯初上,四处点点火光,衬着桃红柳绿,便连胤禛也觉身心舒畅。

“人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果真不假,在这里的官员,见多了灯红酒绿,若要两袖清风,只怕难上加难。”胤禛叹道。

“四哥怎的这般煞风景,好好的出来玩一番,就别老想些烦心事了。”

近年来冷面王的威仪日盛,又是掌管户部,各处来索要钱粮,先得过了他那一关,久而久之,寻常官员见了他先要胆战心惊一番,也只有胤禩才会如从前一般调侃他。

胤禛失笑:“说的是,我本就是个俗人,学不来那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高深境界。”

胤禩知他之所以常论佛法,是因为想借此避过老爷子的注意,只不过看得多了就成习惯,连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喜爱,还是掩人耳目。

二人说着话,正巧路过留香楼,正是上次来江南时去过的那间,胤禩不免多看了两眼,不料却瞧见一个身影从里头出来,不由微微一怔。

南 巡(三)

胤禛循着胤禩的视线看去,也咦了一声。

从留香楼里出来的有四五个人,其中一个甚为面善,正是九阿哥胤禟的人,名叫何丛,另外一个,胤禛曾见过他,是跟在扬州织造李煦身边,颇得重用的一名亲信,叫李亘。

何玉柱与秦道然都是胤禟的心腹,而这何丛,正是何玉柱的远方堂弟,由此也得了胤禟青眼,被拔擢至身边重用。

胤禟手下店铺无数,家资巨富,也常派人与江南商贾联系,更与曹、李两家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这些胤禩都是知道的,但他曾提点过胤禟几次,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私底下却从未约束过手下人的行径。

这些年胤禟与十四走得近,他手中的钱也就源源不断地送与十四作拉拢人心之用,相对的对钱财的渴求也就越大。曹寅他们身为康熙耳目,自然是十四竭力要拉拢的,而康熙年纪渐大,曹李两家自然也想寻好靠山,以便在将来新皇登基时,还能常保家族平安,荣华富贵,两者一拍即合,无比投契。

这些人如今一块儿从青楼里出来,还说说笑笑,能有什么好事,胤禛也曾耳闻胤禟一些事情,只是亲眼见了,心头依旧不快,不由冷冷哼了一声。

“皇阿玛在此巡视,他还敢大大咧咧地派了门人过来。”

胤禩纵是想为胤禟说几句好话,也不知从何说起,索性闭了嘴。

却听胤禛道:“跟过去瞧瞧,看他们到底要去哪儿?”

说罢当先走去,胤禩暗叹一声,只好跟上去。

老九啊老九,你为什么就不听哥哥一句劝,姑且不论十四于皇位有望与否,单单你行事如此张扬,迟早也会落人把柄的。

二人跟着那几个人走了一段路,只见他们又进了一间当铺。

胤禛他们也后脚跟了进去。

刚踏入门槛,几道人影便围了上来,那头门一关,将他们堵在里面。

何丛与从当铺后面绕出来,得意洋洋的脸色在看到胤禛二人的时候陡然一变,转为惊恐。

“四,四爷,八爷?!”

他本听李亘悄声告诉自己,说身后有人跟随,还笑对方不知死活,两相合计之下,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对方的身份,竟是如此惊人。

何丛不是不知道这两位随驾南巡,只是中途康熙微服走了一段,圣驾停在扬州的事也就不曾张扬,加上扬州这么大,根本没料到会遇上他们。

胤禛看着何丛刷白的脸色冷笑:“怎么,你这狗奴才,还想抓爷两个,去跟谁邀功?”

“奴才该死!”何丛扑通一声伏倒在地上,旁边李亘也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跪下。“奴才该死,奴才不知道是两位爷,还以为,以为是歹人,不然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您二位有冒犯啊!”

“你来扬州做什么,你又叫什么名字?”后面一句话,问的却是李亘。

李亘吞吞吐吐半天方道:“奴才,呃,草民是何大人的好友,正好遇上,便,便一起吃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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