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了,碗留着我回来洗。”

没有回应,我又敲了两下,直到听见他在另一面不太重的敲击声才放心的离开。

如果我沉默(十五)

封刑

等到了长风,家属看客少说已聚了百来人了,陈涣已处理完了大部分,正和几个警察说话。见了我,递过来一件白大褂:“你总算来了,几位领导刚走。”

“人呢?”急诊室里狼籍一片空空如也。

“已经送去手术室了,边走边说吧。”他解开领口散热,摘下眼镜擦拭,“组织部长敲到了脑袋,颅内有出血现象,不过万幸他坐在后面,还不是没的救。倒是开车那司机,颅骨碎了一大块,出血很严重,我们得和时间拼一拼了。”

“电话里你怎么不说有两个?”我皱紧眉头,“人手够么?”

“麻醉科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脑外科一个主任两个副主任再加外科主任和主治医师,两台同时上的话,一台起码可以保证。”

“你让他们保哪个?”

“领导说千万要保住部长的生命,当然,这里你说了算。”他说着,突然眯起眼睛凑过来看我,“你脸怎么了?”

“没什么。”我挡开他的目光,一侧脸颊大概是挨了雁文一巴掌,所以有些红,“抓紧时间,哪个重要先保哪个。”

“哪个重要?”他追问,“伤重的,还是伤轻的?”

“陈涣。”我停下脚步,严厉的盯着他,不是不懂他的弦外之音,但我除了是个救命的医生之外,更是个担着五百人饭碗的院长,我不能不这么做。“组织部长重要,还是司机重要?”

他架好眼睛,呼了口气,说:“反正谁也没有咱医院重要。”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处理完组织部长所有的伤口,立即送往ct室拍脑部ct,其他人继续抢救那司机。

在走廊上,我见到了司机的家属,母女俩,母亲哭的肝肠寸断,女儿镇定了些,红着眼不住的安慰母亲,抬头目光与我接触,悲伤和焦虑使我觉得莫名的熟悉。像那年钮嬷嬷病重时,雁文也是这般……

“医生。”她站起来,一百六十左右的身高让她必须抬头才能与我说话:“我父亲——”

“我们会尽力的。”这场面话在她的眼神下说出口,竟然有些困难。

她的母亲突然“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您别这样。”我连忙去扶她,这一跪,我非折寿不可。

陈涣开了门,见了这一幕,愣了愣,示意我进去说话。确定关好了门,我问:“怎么样了?”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习惯性的顶了一下镜框。

我突然有些烦躁,低声咒骂:“怎么搞的?!”

“失血过多,倘若快一步,也许还……”剩下的话,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全部咽了下去。站了一会,按了按我的肩膀,转身准备与手术人员商量记录病历去。

“陈涣。”我叫住他,说:“我家里还有点事,家属那边,你去解决吧。”算是帮我一把了,我实在不想面对门外的母女俩了。

他认命的点了点头,问:“那市领导晚上要是过来……”

“晚上他们不会再来了,要来,也是明天早上。”别真以为那些个当官的多有人情味。

车在车库里停稳了,我静下来想借口以消除几小时前的僵局,那种气氛很容易让我觉得累,而现在我真的累了,需要他帮我热牛奶,帮我放洗澡水,帮我松懈肌肉,说穿了,需要他的关爱。

是不是否认自己是同性恋,我们就可以在这种假想的温暖里相濡以沫下去呢,只是让他面对现实罢了,我不应该么?

屋子里空气冰冷,边换鞋边唤他:“雁文。”

没人答应,大概出去了。——出去了?!鞋子脱了一半,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出去了?打开所有房间找寻,不在,都快十一点了,他居然还跑出去!就因为得到了一个他早就知道了的答案,他不会是想跟我玩离家出走吧?!该死的!

一路飞车到孝闻街的老宅,没见他人影,转到公共墓地,在一片阴森的坟墓里找到钮嬷嬷的那座,我松了口气,他果然在。除了这两个地方,我还真不知道他能去哪儿了。

“你发什么疯。”我顶了他一脚,没用力的,“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手电筒的灯光刺目,他抬起来手来遮住眼睛,一只手乱抓了一把,揪住了我的裤管扯了扯,他说:“你坐下来,我们和嬷嬷说说话。”

要教训的话咽了下去,我灭了手电站着没动,理智告诉我应该拎着他的领子将他塞到车里,马上回家睡觉,可是——

“坐下来嘛……”他重复着,软软地语气像是撒娇,我无法拒绝。

“我跟嬷嬷说了我们的事,就刚才,我还跟她说我们搬了新家,你还买了车,现在我们都不用骑车了。”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他在微笑着说这些,“我还告诉她你当院长了。”

“哦?还说了什么?”脱下外套给他穿上,我陪他一起胡说八道。

“说大姐要结婚了,说我的考试,反正我都说了。”

“呵。”我笑着问,“那嬷嬷怎么说?”

“她没说话,她死了。”

我打了个寒战,忙说:“她是不能说话,但她听的见。”

“我知道……”他似乎将脸埋进了臂膀中,闷声说,“李光明,讲小时侯的事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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