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
我找你来,就是想要你陪我去几个地方转转。公孙宴抿了抿嘴,在明晰白光下,他嘴唇更显得没有血色。
还好我也算有先见之明,收拾了个小包袱。我那包子摊生意估计也做不下去了,出了这么档事情,怕是也不能独善其身了,街坊邻里讲不定会觉得我在包子馅里加了点害人的佐料。秦旻挎了挎包,先行一步,欲跨步跃上离露水桥最近的一叶舴舟。
公孙宴随后跟上,眼见秦旻要一步跳上船身,他亟亟从草地里拨出块石子,弹指一挥,直撞上秦旻左肩。
秦旻刚想转头发问,就听到身后的公孙宴朗声说道:不去那船,去后面那个老人的那只小船上。
舍近求远?秦旻咕哝了一句。
他嘴上虽嘀咕着,却还是顺着公孙宴的意思,退身转向尽头的那艘落魄扁舟上。
老人家的船一如他这个撑船的人上了年岁。船家坐在岸头,口中吧唧吧唧地嚼着发黄干硬的馒头,夜里还氤氲着湿气,但这个船家却热出了一身汗。秦旻迈步走了过去,被薄汗打湿,黝黑的鸡皮上再泠冽静波反照下泛着异样的红。老人脚下的木船,甲板开裂,黄河的水噗呲漫进来又一溜烟地蹿走,留下一滩水印深深刻在木板上,就像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盛不住的丝丝汗液。
秦旻细细地打量,观察从五官起到行为止已成了他长年累月的习惯。他不是好相面一事,但这些却无意中成为他评断人的标准,他信相由心生,是善是恶,凭顾上几眼就有顶多,他做不到事事皆有理,但也总是八/九不离十。
而这个船家在他看来无疑是个背负沉重心事的人。
这样的感觉在公孙宴左脚跨上船身的时候愈演愈烈。
船家在看到秦旻时,还只是如同嚼蜡似的啃着包子,敷衍地打发过一顿晚宴,却在紧接,瞥见公孙宴也欲踏上他船只的时候,骤地蜷缩身子,几乎是没做思量,亟亟解下拴在案上木桩上的粗绳,撑起船杆放船而行。
秦旻来不及追问究竟,身后的公孙宴就因还未站稳脚跟,一个趔趄将要倒向深不可测的黄河之中。
秦旻当即一慌,身子先扑了过去,双手揽过公孙宴后仰的腰肢再死死箍住,力道大得他自己也无法估量,生怕公孙宴就在这弹指一挥间就烟消云散了。公孙宴被他弄得身形一怔,如鱼肉一般,任凭差遣。
慎瑕不习水性。
秦旻脑中仅剩这个概念。
秦旻,你松开手公孙宴无力地挣了挣,也不知真是身子不舒爽,还是别的内因,他伏在秦旻肩头良久,双目中淌过星光闪烁的波纹,缓缓地、又缓缓地道。可他环在秦旻背后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心思,死死的紧紧的,不愿撒手。
秦旻经他一提点,才觉察到自己这厢不动声色间的行为不仅有些许越礼,还有些**不明。他不禁闪过公孙宴午时和他胡诌的玩笑话,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还有从前脑中尽是浮现的帐暖红船上纠缠不清的两男。那种在耳畔唇畔边飘出的低沉嗓音,如夜半的叩门声,声声入耳,声声引人遐思。
秦旻脸皮一紧,面上晕染绯红,他口鼻翕动,手上却也没松开半分力道,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慎闻到了公孙宴身上一股淡淡的,甚至不易捕捉的血腥味。
他方要问询,却不防公孙宴从他怀中解脱了出来,负着手握着扇,一袭锦衣在玲珑月色下如浮光掠影。秦旻望着他,睁大双目,两人分明离得不过三步远,他却用尽了遥望与仰视的姿势,像是瞻仰神明一般。
船家,你若是和头艘船上的小伙儿一样驾不来船,那我给你锭银子权作租了你这条船,就委屈你先同那个小伙儿做个伴去。
公孙宴话说的还算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