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改了。以后遇上心爱的人,可千万莫再……”
幸而那嗓音太轻太轻,风吹一吹,就吹散了。
云长流没有听见,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耳中脑中均是尖鸣阵阵,热血一股股直往头上冲,“好……好……!”
“你说的好……”云长流勉强咬破了舌尖,口中满是腥味。他浑身都在抖,站都快站不稳,犹自抬袖指着关无绝道,“是本座的错……是我把你惯的……”
关无绝笑了笑,深深地望着教主,“是啊。”
“你……你算是什么东西……”
云长流仿佛是无法承受般地连连摇着头,乌缎似的长发凌乱地披散满肩。
滚烫的情绪烧得他耳目昏聩,烧得他理智尽毁,烧得他心肺都烂穿了。云长流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颤,几乎像是喃喃自语,“你不过是……”
“你不过是……你只是……”
“你,你只是……”
“你、是……!”
他竟嗓音哽咽了,云长流侧头闭眼,一滴清泪在面颊上滑落成一道惨然水痕。他牙关紧咬,竟再也说不下去。
是什么呢
是他当初最欣赏的鬼门残鬼,是他力排众议封的四方护法,是他这几年来的万般呵护……
是他的心有灵犀,是他的天造地设……
是他的最心动,是他的最疼惜,是他的最喜爱……
没有了,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是了。
仿佛是陡然起了风,狂乱的热浪从背后涌来,云长流一袭胜雪华袍于火光映照之中翻飞不息。
烛阴教主清冷隽美的脸上仍带着泪痕,神情却已是彻骨的冰戾。云长流拂袖一振,冷声喝道:“阴鬼何在!”
“传刑堂碎骨……本座亲自行刑!!”
……
神烈山下,阳钺背着云丹景,化作一道黑影轻功腾挪。
按照关无绝所说的,他们将云丹景与那尸体交换了衣物,由他带着他的小主子趁乱出城,去往护法指示的地方。
凛冽的夜风吹过。
云丹景伏在阳钺的背上,眼里一片死灰。
他亲眼看见娘亲疯了似的扑进火里欲抢“他”的尸身,看见妹妹绝望地哭得倒地不起,而素来冷淡自矜的兄长……为了他这么个叛徒,怒到仪态全失,乃至要给关无绝落刑。
他头脑发热的所谓谋逆,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祸害得一团糟;如今他毫发无损,却把身周亲人害得满身满心都是伤……
多可笑啊。
阳钺倏然收了轻功落地。只见白衣近侍无声地立于一块山岩之前。温枫自是早已得了关无绝吩咐,见到两人便向阳钺伸手,“给我罢。”
阳钺默默从怀里摸出烛龙印,双手递交到温枫手上。后者检查一番,却并未收起,而是转身走向他身后那块山岩。
机关转动,石壁打开。
“这是护法的意思,”温枫淡淡抬手一指那显露出来的漆黑通道,他对于意欲谋反的叛徒自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带着你的主子,滚进去吧。”
阳钺脸色微沉:“此乃何地?”
温枫冷然吐出三个字,“无泽境。”
拆开来看便显得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合在一处时,便如惊雷般在云丹景耳中炸响。
可到了这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自己从小就想入无泽境的痴念。
----这个地方是关无绝告诉阳钺的,他果然是……药人阿苦!!
那么……
逢春生复发,自己的假死,兄长的怒火……
这一刻,云丹景觉着自己从未有如此地头脑清楚过,他居然把一切因果都想的清清楚楚。
那墨梅红袍,那凛冽眉眼,恍然间再次浮现于眼前。他突然就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关无绝竟是想为了他的兄长----
黑暗之中,云丹景猛地打了个寒战。方觉出世道如此荒谬,人世如此残忍。他想大叫出声,可他被关无绝点了哑穴,连哼都哼不出来!
“接下来的这一年……”温枫往前迈了一步,漠然道,“还请小少爷好自珍重。”
见温枫欲将两人直接逼入无泽境中,阳钺急着出声:“慢着!我主子的解药……”
温枫不解:“解药”
阳钺将那药的模样给温枫说了,却换得近侍一声嘲笑:“原是那个啊……你被护法骗了,想来是药人常吃的止疼丸,护法拿它当糖豆磕,根本没有毒性。如今你主子动弹不得,想必是中了他的点穴之术,过上几个时辰就可自解。”
阳钺脸色变了,温枫道:“我劝你乖乖听话,关无绝已对你主子起了杀心,现下你们若是不入无泽境,下回护法许是真要提剑杀人了。”
然而阳钺却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温近侍,请您速返养心殿!关护法伪造杀死了我主子的假象,教主动怒,正欲落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