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林修然小声道,“之前忘记问了,你到了西河之后……如何安排?”
没想到殷承宇却一副惊讶的样子:“怎么?我不是陪你一同下山的么?全看你的安排啊。”
周伯一看殷承宇的脸色便知道是林修然传讯时出了纰漏,连忙赔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老仆这便命人去替这位……这位公子收拾客房出来。”
“不必劳烦府上了。”殷承宇笑吟吟地道,“我与修然师弟关系甚笃,一向同床共枕……”
林修然羞恼地狠掐了一把殷承宇腰间软肉,殷承宇连忙从善如流地改口:“抵足而眠,情同手足。”
这厮必定是故意的!
“师兄与我一同歇息便是了,周伯不必费心安排。”林修然瞪了殷承宇一眼,殷承宇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笑嘻嘻地跟在了他身后。
虽说距离甚近,但林修然其实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了,此番不管是为何回来,心中多少都还是有些唏嘘感慨,林茂之对这个膝下独子自然也是思念得很,虽说时常传讯,但终究比不过亲眼看见。
林茂之正逢盛年,上上下下将林修然打量了一番,眼睛里也忍不住泛起了点红,拍了拍林修然的肩膀:“我儿长高了些,也清减了不少。”
长高倒是正常,林修然离家之前才到林茂之肩膀处,现在已经与林茂之一般高了,但清减却是无从说起。鸣鹤山上虽说不重口腹之欲,但有殷承宇在身旁,隔三差五就能弄点野味点心来,林修然都还觉得自己吃胖了些。
或许是在所有父母心中,离家的子女不管再怎么顺遂,都还是让家人不放心的吧?
行事向来滴水不漏的林家家主难得失态,抓着林修然嘘寒问暖,几乎就忽视了一旁的殷承宇,还是周伯小声咳嗽了一下,这才提醒了他。
林茂之与殷承宇是见过面的,自然也知道他的身份,见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也拿不准林修然到底是怎么同殷承宇说的,因此也只是客套了几句。
殷承宇对此倒是并不在意,甚至看着林茂之对林修然嘘寒问暖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羡慕。若是当年那场惨案没有发生,是不是他也会在家人期盼中远行求学,等回家探亲的时候,也这么被人围着问长问短,生怕在外生活有半点不如意?
可又哪里有这许多“假若”?
即便他现在回了殷家,能看见的,也不过血迹斑驳的断壁残垣罢了。
顾忌到殷承宇的身份,林茂之并未大张旗鼓地替林修然接风洗尘,只吩咐人多置办了酒菜,三人一同用了个简餐,至于之前与林修然传讯时说的那些话则都被压了下来,并未提起。
殷承宇也知道人家父子俩一年未见,就算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商讨,也会叙些闲话,因此饭后不久他便借口舟车劳顿,先提出要离开休息了。
林修然已经打过招呼,因此侍奉的下人直接便将他引去了林修然的院落。殷承宇其实早就来过,只不过上次他是避着护卫暗中潜入,颇有些“梁上君子”之感,此番却是正大光明以客人的身份进来,自然要多转转,一饱眼福。
见殷承宇已经离开,林茂之又挥退了侍从,布下了隔音阵法,这才严肃了起来。
“那殷承宇怎么同你一起回来了?为父派人查访的那事,你已经告诉他了么?”
“怎会!”林修然连忙摇了摇头,“是师兄不放心我独自下山,这才跟了来。”
想了想,他又红着脸道:“阿爹……还有一事……孩儿若是说了,还请阿爹勿要生气。”
林修然鲜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时候,林茂之一看他这表情,心就提了起来,生怕他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声追问了起来,没想到他越问,林修然脸越红,甚至连脖子都跟着烧了起来。
林茂之福至心灵,突然便懂了自家儿子这副扭捏的样子,和缓了语气笑道:“吾儿……莫不是有了心仪之人?”
林修然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啊!”林茂之抚掌笑道,“怎么还怕阿爹生气?”
林修然憋了许久,终于还是涨红着脸道:“是……孩儿心仪之人……是个男子。”
“那又如何?”林茂之对此倒是很能接受,“吾辈修行之人从心所欲,既然你心仪于他,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林修然沉默着摇了摇头,犹豫许久,才终于说:“那人……是殷承宇。”
林茂之这才变了颜色,他确实不在乎林修然心仪之人是男是女,哪怕是个没有什么修为的凡人他也并不在意,可殷承宇,毕竟身份太过敏感。
灭门之仇,不是一句“两情相悦”便能敷衍过去的。
“当年之事,他知道多少?”林茂之沉着脸问道。
林修然离开之前,只语焉不详地说是有宵小冒充林家的人,但看林茂之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知道当初的事情确实是林家有人下的手。
“他知道是林家的人……但更具体的,便不知道了,可是师兄他曾当着我的面以心头血起誓!昔年之事,他只寻主谋之人,其余人等绝不会迁怒的!”
林茂之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眉心,难得地显出了些疲惫的神色。
“你以为这些事情,是一句‘只除主谋’便能了断的么?”
林修然怔了一下,本想辩解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