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连已睡熟了。
“记好了,我们会走到当年那个无法转圜的地步,全是因为你。”深情是拿出来给人看的,不是拿来暗搓搓感动自己的。
江纵低头吻怀里人低垂的眼睑:“是你的错。”
第二日,乐连端着一碗粥进来,却见满地狼藉,衣裳扔得满地都是,本就破旧的桌椅东倒西歪,江大少爷靠在床头阴着脸生闷气,手边扔着一个小铜镜子。
“纵哥。”乐连捡起挡在脚边的衣裳叠整齐放回床榻,端着清粥坐在床榻边,“别生气,伤痕浅,或许不会留疤痕。”
江纵冷哼一声,把微敞的领口合上,遮住锁骨上的刀伤:“这么长一道血口子,操……这是要给我豁开啊,他个下人,他配吗。”
“他不配。”乐连端着粥碗,舀起一勺吹凉,送到江纵唇边。
“就白粥啊。”江纵嫌弃地接过来搅了搅,“把你那蘑菇酱给我拿来。”
“那个太辣了,我怕你……”乐连一顿,自知失言,喃喃道,“疼。”
江纵果然瞪了他一眼。
乐连微微皱眉,笑了笑。
江纵两三口喝了粥,把碗撂在手边,抬眼瞟他:“笑笑笑,高兴什么呢。”
“没什么。”乐连从袖里拿了封手书给江纵,“今早管事的给我的,说是简老板派人送来的请帖,邀你今晚去金水城吃个饭。”
江纵拿了手书扫了两眼,这事儿是意料之中,简老板性子耿直重义气,昨日他先是恭敬退银子,再舍命救简老板先走,初印象已经在简老板心里定了格。
乐连心里确有高兴事儿。
今早醒来的时候,江纵还睡着,却侧身抱着自己,一手搭在他腰窝,另一手则折回来搭在他头上,俨然疼爱保护的姿势,乐连忍不住多在江纵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方才去灶房亲自做个早点。
江纵又换了身青檀栀子绣纹外袍,在养蜂房周边转悠。
乐连安静地跟在身边。
走累了,江纵找了个岩石坐会儿,望着远处一排排的养蜂房,问乐连:“回去以后的打算,想好了吗。”
乐连蹲了下来,捡起一撮泥土,捻了捻:“嗯。回去想求纵哥,贷给我十万两银子。”
江纵哼笑。瞧瞧这孩子,用词谨慎又讨好,初次向他借贷无功而返,怕是有些难堪。
江纵道:“不用求我,我是入股,到时候每年分红一个子儿都不能差我的。”
乐连弯起眼睛:“嗯,你放心。”
——
晚上两人又去了一趟金水城,带上了两罐蜂房的熟蜜和一些瑾州的土产,跟简老板吃了个饭。
江纵有意把乐连引荐给简老板,特意把乐连带上,顺便教了他不少酒桌上的规矩。
简老板对乐连有印象,就是他扔来的骰子打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简老板对这少年才俊也十分欣赏。
三人相谈甚欢,五千斤蜂蜜,两千斤上等蜂蜜以每斤五两银子成交,其余普品蜂蜜以每斤三两二百文成交。最难得的是,简老板对这两个年轻人十分认可,承包了今后蜂蜜的出路,今后生意往来也只多不少。
蜂蜜这东西,还真不是寻常百姓家吃得起的,况且还是金水山的“天下第一蜜”。
皇室特供给的价极高,给到了八两银子,一趟金水山跑下来,刨去包蜂房的十万两,不到两年就能回本儿,今后便是个稳定的产业了。
两人在金水待了一个月,监工再加游玩,日子过得好生快活。
乐连在江纵这儿学了不少做生意的本事,不由自主黏着他,平日目光全部落在江纵身上,时刻不离。
乐连趴在桌上,拿草纸订了个账本,细细记下近来这几笔流水,手边放着跟管事儿的借的算盘,飞快拨拉算珠。
江纵洗了个澡,敞着怀披散着长发回来,坐在桌前支着头,扫了一眼账本,随口道:“蜜卖了五万九千六百两,刨去包蜂房的银子还欠着四万四百两,以后每年再投八千两银子修缮蜂房和雇割蜜工,拨拉这么半天,整得跟多大笔银子似的。”
乐连脸颊一红,轻声道:“我算得慢。”
江纵想想从前,乐连打起算盘手都快出重影儿,交接粮行那会儿,整个粮行五十来个账本,短短一个上午便跟江纵交接了一遍,两人算账都快,聪明人跟聪明人办事儿就是省时省力省心。
现在乐连还小,总得给点儿成长的时间啊。江纵走到乐连身后,俯身揽过他肩膀,边擦头发边指着几笔账给乐连讲应该怎么算。
“来吧宝贝儿我给你拔苗助长一把。”江纵亲了亲他烫红的耳垂。
两人默契地从来不提感情。
他们这种关系,提感情,伤感情。
第二十二章 调查
短短一月顷刻便过去,江纵和乐连亲自看着特供蜂蜜装车,从不让外人经手,就连装车结束后还亲自带着行珍官每桶蜂蜜都开箱查验,待到货跟行珍官上了回京城的路才放了心。
江大少爷看似懒散不羁,却心细如发,任何人都别想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
瑾州城外,江横带着几个小丫鬟等着江纵,时不时踮脚望望,一见马车驶来,惊喜地跑去,扶着车横梁撩开帘子,叫了声:“江纵!”
收到江纵从金水寄来的手书,一听他哥遇上了匪盗,江横吓坏了,赶紧花大价钱请了几个武师到金水山护送江纵,还请枫叶居的明栗公子留意着消息,见江纵全须全尾儿地回来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