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淡道:“皇上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家父乃是罪臣,皇上虽然开恩召两位老人家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倒叫他们奔波劳碌。”
李长小心翼翼陪笑道:“皇上怎能不体贴娘娘的心意,虽没让老大人官复原职,却已叫人修缮了娘娘娘家从前的宅子,请老大人和夫人安心留在京里颐养天年。”
我点头不语,玉娆轻轻哼了一声,大是不屑一顾,玉姚悄悄拉一拉她的袖子,暗暗摇头。
我静一静神,温然道:“皇上此时在贞贵嫔处,你也不必去打扰了,本宫明日自会前去谢恩,你且退下吧。”
李长打了个千儿,笑道:“是。还有一桩事——六王爷说娘娘今日册封之喜,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只把镂月开云馆上所有合欢花赠与娘娘。王爷说合欢花能安五脏,和心志,悦颜色,娘娘日日折来赏玩也好,熬粥补身也好,总不辜负了就是。”
我心下一动,随即明了,口中淡淡道:“有劳王爷费心,你替本宫谢过王爷就是。”
玉娆轻轻一笑,如银铃一般,道:“这位王爷心思倒也别致,不似寻常俗物只懂送些金啊玉的。”
李长挽了手中拂尘笑道:“三小姐头一日进宫,不晓得咱们六王爷心思奇绝的地方多了去了,何止这一桩别致儿呢。三小姐往后就知道了。”
我当下也不言语,只执了她二人的手进去,通宵夜话,互诉别情。
次日,我安排了玉娆住在未央宫偏殿的永宝堂,玉姚素日爱静,又不喜见人,便择了最偏僻的印月轩住。
这日起来,正巧眉庄携了采月过来,人未进门,先听得朗声笑道:“听说姚儿和娆儿来了,淑妃好大的面子!”
我笑道:“不过是皇上眷顾罢了。”
眉庄淡淡横我一眼,笑道:“在我面前,何须说这些场面话儿。”
我淡淡一笑,“皇上眼里是母凭子贵。”
眉庄轻嗤一声,转身见玉娆出来,不觉一怔,随即拉玉娆的手,连连点头,“多年不见,昔日的伶俐丫头出落成花朵儿似的的美人了。”
玉娆含羞低了头,道:“眉姐姐。”
眉庄只作不见,笑吟吟道:“娆儿自幼就和你相像,如今越发是了。”
时光似一江春水东流而去,烙在眉眼间的唯有风霜的痕迹,再无少女时的清纯天真,仿佛一颗蕴藉的珍珠,一切都含蓄缄默了下去。看着玉娆,如看见自己昔日的影子。然而比之我当年,她又更多了一分坚毅和活泼,恰如灼灼耀眼的宝石,流光溢彩。
坐下吃了一会儿茶,眉庄似有心事,望着玉娆怔怔出了会子神,方道:“可去拜见过皇上了?”
玉娆闻言顿时蹙眉,深有嫌恶之状。我知她为昔日甄府变故和我出宫修行之事深怨玄凌,自是不肯去的,于是摇头道:“才安顿下来,也不忙着去谢恩。”
眉庄拈着茶盖,牢牢盯着我道:“我觉着……”她半天不语,只把目光做无意一般掠过玉娆,“说句不怕忌讳的话,娆儿怎么长得有几分傅如吟的品格?”
我心下一动已然明了,不觉震动,强笑道:“人有相似。你是怕皇上看了讨厌?”
玉娆好奇,“傅如吟是谁?”
眉庄微叹一声,“皇帝从前的宠妃,后来被太后赐死了。”
玉娆不屑地蹙眉,“姐姐从前是他的宠妃,后来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傅如吟是他的宠妃,到头来也被赐死,可见做皇帝的宠妃可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事。”
我微微横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眉庄眼眸间似拢了一抹淡淡的薄烟,点头道:“傅如吟之事惹了多大的风波,皇上瞧见了生气厌烦玉娆倒也罢了。只是到底是你妹妹,虽说容貌上似傅如吟多些,到底是更像你。皇后姐妹便是双双入宫……虽然皇上身边新得了一个荣更衣,然而不能不防着。”
我心中深以为然,愈加感念她的细心,便道:“她们虽奉召入宫,到底也没有封诰,也不需特特地去谢恩了。”
玉娆一听,不觉眉间宽了两寸,笑浮两靥。我不觉看她,沉声道:“喜怒不形于色方是闺阁女儿的修养,何况是在宫里。”
玉娆低头绞着衣带不语,倒是玉姚沉静些,安静答了句“是”。
眉庄拨着小手炉的盖子,低头沉吟道:“既来了,不去拜见帝后也罢,太后那里总是要走一走的,也不好太失了规矩。”
我颇为难,踌躇道:“若说厌恶傅如吟者,宫中莫过于太后。我怕……”
她想一想,“太后不是不明理之人,傅如吟是傅如吟,玉娆是玉娆,总不能混为一谈。眼下咱们就一同去,若太后心里真有什么,说说笑笑也能解些。”
我瞧一瞧玉姚和玉娆,随手抚摸着香炉上细腻的花纹,深以为然,“还是姐姐想得周全。只是她们装束也太清简些,只怕失礼,若要梳妆更衣起来,只怕再得叫姐姐等半个时辰。”
眉庄起身从珐琅彩婴戏双连瓶中折了一枝紫菊簪在鬓边,蕊寒香冷的花朵愈加衬得她容色柔和如清波,施施然笑道:“家常衣裳才好,别落了刻意,只叫太后知道有这两个人就好。”她语重心长道:“你才册封,两个妹妹又这样出挑,小心叫人捉你的把柄。”
我颔首赞道:“若论稳妥,惟你而已。”
于是我搀住眉庄同行,领着玉姚和玉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