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做了,连小连子那双也一道做上。”

两人一齐谢了恩,众人看了一会才渐渐散去。

转眼到了夜间,用了膳便坐在红漆的五蝠奉寿桌子前翻看《诗经》。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极静好的一个夜晚。《诗经》上白纸黑字,往日念来总是口角含香,今日不知怎的,心思老是恍恍惚惚。月色如绮,窗前的树被风吹过,微微摇曳的影倒映在窗纸上,仿如是某人颀长的身影。神思游弋间,仿佛那书上一个一个的字都成了乌黑的瞳仁,夹在杏花疏影里在眼前缭乱不定,一层静一层凉。心思陡地一转忆及白日的事,那一颗心竟绵软如绸。眼前烛光滟滟,流转反映着衣上缎子的光华,才叫我想起正身处在莹心堂内,渐渐定下心来。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面燥耳热,随手翻了一页书,却是《绸缪》(1):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心中又羞又乱,仿佛被人揭破了心事一般,慌乱把书一合,又恼了起来。我与他身份有别,何来“良人”之说,更何来“三星”?莫名间又想起温实初那句“一入宫门深似海”来,“啪”地把书抛掷在了榻上。槿汐听得响声唬了一跳,忙端了一盏樱桃凝露蜜过来道:“小主可是看得累了,且喝盏蜜歇息会儿吧。”

我一饮而尽,仍是心浮气躁,百无聊赖。我一眼瞥见那红漆的五蝠奉寿桌子上斑驳剥落的漆,随口问道:“这桌子上的漆不好,怎的内务府的人还没来修补下再刷一层上去。”

槿汐面上微微露出难色,“小允子已经去过了,想来这几日便会过来。”

我点点头,“宫中事务繁琐,他们忙不过来晚几日也是有的。”

我“唔”了一声只静静坐着。正巧佩儿在窗外与小允子低语:“怎的小连子今日下午回来脸色那样晦气?”

槿汐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出声阻止,我立刻侧头望住她,她只得不说话。

小允子“嘿”一声,道:“还不是去了趟内务府,没的受了好些冷言冷语回来。”

佩儿奇道:“不就为那桌子要上些漆的缘故,这样颠三倒四的跑了几次也没个结果?”

“你晓得什么?”小允子声音压得更低,愤然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说小连子几句也就罢了,连着小主也受了排揎,说了好些不干不净的话!”

槿汐面色难看的很,只皱着眉想要出去。见我面色如常,也只好忍着。

只听佩儿狠狠啐了一口道:“内务府那班混蛋这样不把小主放在眼里么?冬天的时候克扣着小主份例的炭,要不是惠嫔小主送了些银炭来可不是要被那些黑炭的烟气熏死。如今越发无法无天了,连补个桌子也要挤兑人!”

小允子急道:“小声些,小主还在里头,听了可要伤心的。”

佩儿的声音强压了下去,愁道:“可怎么好呢?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将就着也就罢了,可是小主……既在病中,还要受这些个闲气。”说罢恨然道:“那个黄规全,仗着是华主子的远亲简直猖狂得不知天高地厚!”

小允子道:“好姑乃乃,你且忍着些吧!为着怕小主知道了心里不痛快,小连子在跟前伺候的时候可装的跟没事人似的,你好歹也给瞒着。”

两人说了一会子也就各自忙去了。我心中微微一刺,既感动又难过,脸上只装作从未听见,只淡淡说:“既然内务府忙,将就着用也就罢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槿汐低声道:“是。”

我抬头看着她道:“今晚这话,我从未听见过,你也没听见过,出去不许指责他们一言半语。” 槿汐应了。我叹一口气道:“跟着我这样的小主,的确让你们受了不少委屈。”

槿汐慌忙跪下,急切动容道:“小主何苦这样说,折杀奴才们了。奴婢跟着小主,一点也不委屈。”

我让她起来,叹道:“后宫中人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也不过是寻常之事,他们何必要把我这久病无宠的小主放在眼里。我们安分着度日也就罢了。”

槿汐默默半晌,眼中莹然有泪,道:“小主若非为了这病,以您的容色才学,未必在华妃之下。”说罢神色略略一惊,自知是失言了。

我镇声道:“各人命中都有份数,强求又有何益。”

槿汐见我如此说,忙撇开话题道:“小主百~万\小!说累了,刺绣可好?”

“老瞧着那针脚,眼睛酸。”

“那奴婢捧了筝来服侍小主抚琴。”

“闷得慌,也不想弹。”

槿汐察言观色,在侧道:“小主嫌长夜无聊闷得慌,不如请了惠嫔小主、安小主与淳小主一同来抽花签玩儿。”

想想是个好主意,也只有这个好主意,道:“你去准备些点心吃食,命品儿她们去一同请了小主们过来。”小宫女们巴不得热闹,立即提了灯一道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便听见嘈嘈切切的脚步声,走到堂前去迎,已听到淳常在咯咯的娇笑声:“莞姐姐最爱出新鲜主意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辰光呢。”

我笑道:“你不犯困也就罢了,成日价躲在自个儿的屋里睡觉,快睡成猫了。”

淳常在笑着拉我的手:“姐姐最爱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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