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慢慢抿着茶水,颇有心意可可之状,把奏章递到我手中,道:“你也看一看。”我细细看完,只问:“皇上的意思是……”他道:“也算有几分道理。”我合上奏章,恭敬放于他面前,只问:“皇上觉得汉朝文景如何?秦始皇父子又如何?”他道:“文景乃治世之典范,源于汉文帝、汉景帝宽仁待人,修帝王之德;而秦始皇父子……”他轻轻一哂:“暴戾之君矣,国乱由此起,后世君主当慎之戒之。”我站在光影里,微笑道:“文帝、景帝多次嫌刑罚严苛,苦于黎民,因此减轻刑责;而秦始皇与秦二世时刑罚苛刻,动则株连诛杀,民心惶恐。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怎可舍文景而效法秦始皇父子呢?”正说话间,外头有女人哭闹的声音,李长进来道:“启禀皇上,华妃娘娘求见皇上。”玄凌神色一僵,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见!”“这……”李长为难道:“华妃娘娘今日已经求见了三次了,这回连头也撞破了。”玄凌背转身去,道:“告诉她,求见三百次也没用。找人给她包扎好伤口,让她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李长应声出去,玄凌缓和了一下神色,道:“咱们说咱们的。”我觑着他的神色道:“是。臣妾只是觉得,乱世才当用重刑。若杀生太多,反而使民心不定。”他踱步沉思片刻,道:“今番之变,朕只严惩首恶,其余的人,留他们一条生路吧。”我心中从容,笑逐颜开道:“皇上圣明。”玄凌提起朱笔在奏章后批复道:“夺慕容一族爵位。斩慕容迥、慕容世松、慕容世柏,未满十四的女眷没入宫廷为婢,余者皆流放琉求,终身不得回朝。”一颗心,就这样定了定。前朝的事玄凌自然会料理,后宫,也到了该清一清的时候。
华妃,你已经是孤身一人,再无所依了。
第1卷 第七十章 燕双飞
我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到了眉庄的存菊堂。
其时天气寒冷,已近十二月,菊花早已凋落殆尽。眉庄在采月的陪同下坐在檐下晒太阳。
空气虽然清冷,但是正午的日光如轻纱覆盖在身上,亦有暖暖的感觉。我挨着她身边坐下,笑道:“你倒会享福。”眉庄懒懒抬眼,示意采月下去,道:“你可来了。”我“恩”了一声,轻轻道:“姐姐还在怨我么?”她看一看我,道:“怨你就该让你在无梁殿受冻,巴巴儿地给你送什么丝绵包袱,现下悔的我肠子都青了。”我“扑哧”一笑,翻开披风道:“这下悔也来不及了,我已让人做成了小袄贴身穿着。”眉庄笑吟吟地,忽而握了我的手,冷寂了神情道:“当日是我不好,不该疑你的。”我静一静,道:“当日我也有无法言说之由,事关朝政实在是不能说,才叫姐姐误会了。”眉庄唇角扬起一抹凄微的笑容,恍惚道:“我也不晓得那一日是怎么了,对你说那样的话。”我忙按住她的手,笑道:“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啊,我还不晓得么?”她举眸,眼中尽是清澈的诚恳之色,我与她相对一笑,所有不快的记忆,尽数泯去了。
眉庄拉了我进寝殿,又命人暖了炭盆搁置,见无人了方道:“如今华妃已无所依靠,犹如飘萍,听说乔选侍也不敢和她一同居住,早早避了嫌疑搬了。”我晓得眉庄言下所指,轻声道:“我们自然是不能出首的,总要避嫌。且不是她亲近的人,知道的底细毕竟不多。”我抿嘴一笑,“该是用人的时候了。”
次日,婕妤曹琴默至凤仪宫向皇后告发华妃慕容世兰曾于太平行宫在温仪帝姬的马蹄羹中下木薯粉毒害帝姬意图嫁祸莞贵嫔,嫁祸不成后又指使御膳房小唐顶罪。
皇后道:“既然你知情,为何不早说,非要捱到此时呢?”曹婕妤道:“臣妾本不知情,也受了华妃蒙蔽,只一心以为是莞贵嫔所为。直到后来一日臣妾听见华妃指使小唐顶罪这才知晓。可惜臣妾不小心被华妃娘娘发现,她便要挟臣妾不许说出去,否则就要把帝姬夺去抚养。”她的哭诉让闻者泫然欲泣:“可怜温仪帝姬小小年纪,就要遭这番罪过,差点连性命也没了,臣妾生为人母实在是痛心疾首,更怕不能亲自抚养帝姬。”当日之事温仪帝姬中毒之事人人都有疑窦,只奈何玄凌不追查下去。皇后叹道:“若真如此,华妃当真是歹毒。她虽不是温仪帝姬的生母,但也是庶母啊,怎能对小小婴孩下此毒手呢?”敬妃在一旁无奈道:“只是小唐已被杖毙,是死无对证了的。”曹婕妤不慌不忙,拭了泪道:“华妃当日指使两个宫女说曾见莞贵嫔经过所居住的烟雨斋,后经端妃娘娘澄清,已知是诬陷。可见华妃司马昭之心。只是可怜温仪在襁褓之中这样遭人利用。”皇后看向我道:“莞贵嫔,这件事牵涉到你,你有什么要说的?”我起身深深行了一礼,一字一字清晰道:“当日之事,臣妾的确是冤枉的。”皇后点头,道:“你且坐吧,找人去请华妃来。”我深深看了曹婕妤一眼,温仪帝姬的事本已了然,虽无确实证据,但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疑惑。再度提起,不过是让后面的事更易让人相信了。
果然我刚坐稳,曹婕妤抬起一直低垂的双眸,看着皇后道:“臣妾有罪,有件事一直不敢说出来。”皇后面色沉静,道:“你放心大胆地说。”曹婕妤迟疑片刻,重重磕了个头道:“淳嫔之死”此语一出,在座的几位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