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终于有了动作,她平平伸出端着茶盏的手,指尖微松上好的汝窑茶盏便碎了满地,飞溅而出的茶水溅了林其生一头一脸。她站起身,踱步走到林其生身前,嘴边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林大人,你可知我是谁?”
“您……您是……”林其生抖着嗓子话不成声。
“本宫姓薛,是大黎朝的嘉和公主,唯一的皇女。”薛云图好心的帮他做出了回答,却是声色愈戾,“当今圣上是本宫的父亲,太子是本宫的同胞兄长,便是本宫的——未来驸马,亦是太子伴读未来国之栋梁。林大人,您好好想想,如果得罪了本宫,这大黎朝上下有几个人能保得住你?”
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仅有的几个人会不会为了他小小御医驳了公主面子便是用脚趾想想都知道。
待眼前的裙摆终于回到了椅前时,林其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公主!殿下!千岁!实在不是臣不愿献药,实是那药太过伤身,臣不敢进献给千岁啊!”
“所以说,这药还是有的喽?”
自然是有的。
在逼着林其生将府中藏药进献了出来,薛云图捏着药瓶心满意足的带着傅怀荫一起离开了左院判府上。
当站在武威将军府门内时,踏下马车的薛云图松开了扶着傅怀荫的手仰头看着天边赤红的晚霞。她轻轻舒了口气,只觉得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些许。
“阿婉。”紧跟在薛云图身后的傅怀荫却在她舒气的时候叹了口气。
薛云图抬手打断了傅怀荫接下来的话。她回过身抬头看向脸含担忧的傅怀荫,神情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轻松:“舅舅,阿婉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不论如何,都是尽快让皇兄回宫稳定朝纲更加重要。”
皇位正统四个字生生将傅怀荫所有的劝解都堵了回去。
圣体病困,太子不归,实在不利于朝政安稳。
“舅舅,派人送我回宫吧。”薛云图留下一个笑容,向着方才更衣的房舍走去。
傅怀荫看着薛云图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忧虑更深了许多。他再次叹了口气,召来管家吩咐人套车备马。
不论如何,公主不能再出事了。
有将军府的人保驾护航,公主自然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皇宫。而在宫门口等待了公主近乎一整天的赵苔地刚一见到她就两眼放光的迎了上去。
赵苔地居后一步,弯着腰扯了扯薛云图的袖子小声道:“公主娘娘哎,您可回来了,干爹他都快急死了!”
“你怎么也学起你干爹——”本来心情大好想要调侃两句的薛云图看到赵苔地额头的细汗终于发现了不对。她挑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干爹说……给太子的旨意没能传出去。”
薛云图猛地瞠大了双眼,她捏着精致小药瓶的手松了又紧,终于紧紧攥住不放:“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快去唤赵德水来乘化宫找我!”
“是!”头一遭被公主训斥了的赵苔地扶着帽子,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便是以他不甚灵光的脑子都能想到,这回真的是山雨欲来了。
当赵德水来到乘化宫时,薛云图已草草更衣梳妆完毕,正独自一人坐在寝宫的外殿默默眺望着殿外盛开的繁花。远远看去就像一副上佳的美人闺怨画般美好而哀伤。
只有微风吹过她的发丝与袍袖带来的晃动让她得以从这画一般的凝滞中摆脱出些许来。
太监宫女特有的轻缓脚步几乎到难以听闻,但屏退了所有侍从无人通报的薛云图却在赵德水踏进门来的一瞬间就回过了头。
“赵公公,你来啦。”薛云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脸色也不如方才刚进宫时红润好看。
赵德水行了礼,恭敬回复道:“是,老奴来了。”
薛云图应了一声,她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身边几案上的精致小瓶,有些苍白的脸上透着疲惫:“赵公公,这事儿的源头查出来了么?”
“老奴无能……”
“不是你无能。”薛云图脸上终于有出了些表情,她哼笑道,“是那人太神通广大了。”
若说这事跟薛安没关系,便是谁都不能信的。
薛云图像是用尽了力气般养靠在椅背上,梳着简单发髻不着分毫首饰的脑袋枕在椅背上,她长长出了口气,很有些有气无力道:“你猜我今日在宫外碰到了谁?薛安!”根本不等赵德水答话的薛云图接着缓声道,“赵公公,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她的话音声止,方才一直被她摆弄的小瓷瓶从桌上落了下去,应声而碎。
“公公,宣太医。”她的嘴角甚至还含着丝笑意,“准备好通知朝臣并传八百里急报去江南,就说嘉和公主心忧圣上,体虚病重。”
此时薛云图的脸色果真就像重病一般,甚至比昏迷已久但有人悉心照料的明德帝还要严重上三分。
跪在地上的赵德水的视线在公主的脸上与地上碎裂的药瓶间来回摇摆,终于明白过来的天极殿总领太监赵德水惨白着脸磕了个头,颤声道:“老奴明白了。”
“只是你要记着,这件事只能让朝臣百姓知道,暂居在天极殿偏殿的那些小母妃们……”薛云图吃力地坐起身子,厉声道,“必须更加严格的看着,但凡我病重的消息被谁知道了,就连主子带奴才一个不留——哪怕是贤妃也不例外。”
退出乘化宫的赵德水看着已经昏黑的天色,面色更加凝重了许多。他偏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干儿子,忍不住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