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如春,一旁梅树傲然而立于白雪皑皑,明明不该一个季节,瞧着却再合适不过。
看了看秦池花台的景色,依稀记得那人坐过那亭子,煮了茶,对着太阳笑。只是望了一眼,却似望透了万年,一生所有都沦陷在那一眼。
单薄的衣裳裹在身上,投入湖中时,其实极难受。
刺骨湖水如利箭齐刺来,灌入单袍,又如数千根针,砭骨之余,未落下一寸好皮。神识渐散时,淡去了紫苏惊呼,依稀有那人微凉的唇,吻下却发现是一枚珠子。
浓墨一样的黑。
老天留了她一抹孤魂,借着珠子之力撬开皇墓,将皇后尸身与自己的放在一处。问了鬼兵,晓得皇后为恶人所害,怒火中烧。当日苏婉仪镜中幻了十八炼狱景象,一人被拆骨剥皮,苏婉仪细看,那人正是自己。
一旁皇后青衣淡眉怡然坐着,正喝一杯茶,忽而扬手往镜中苏婉仪头顶一泼茶。
诚然苏婉仪胆大且妄为,终究还是被吓死了。
封瑜理清了故事,听得沈微众人唏嘘感叹,独皇帝一人脸色黑沉。可怜见的,皇帝的爱妃因为皇帝的爱妻给皇帝戴了一顶绿帽子,可叹绿帽还是双份,成双成对,大吉大利。
许久皇帝才从找回声音,哑着声:“不是同葬么,腾出秦池花台来,葬便葬罢,今后莫要让人去扰。”
沈微一惊,天玑了个司命的,好开明的皇帝。
看出沈微眼中讶然,郑琮笑得无奈:“不求生同衾,只求死同墓……辞欢素来说话最绝,这所谓秦池,就葬一对情痴罢。”
又是一年中秋月圆,当夜沈微与皇帝庭前饮酒,苦闷夜,同酌一杯月色。皇帝诉苦,前朝后宫波谲云诡,棋差一步,就是江山拱手。沈微摆手对皇帝说不算什么,人世间最苦的事情,就是你开着小灯播散着春意,一不留神被道雷劈了,隔天起来,已另一番天地,再没什么软香在怀。
皇帝有些醉了,望了望沈微就笑:“也算重活一次。”
沈微醉意也上头,口里衔着这词反复喃喃,前半夜教封瑜扛回了殿。
讨珠子亦不似想象中棘手,只说将两人葬在一起,季辞欢便将衡元交出来。引人不由好奇为何她上次便如此凶悍,她也只蹙眉,似也奇怪:“不知为何,只觉得莫名有一股无明业火,才失了分寸。”
从湖里捞出二人尸首的时候,因为衡元珠之故,两人犹如生时,顾南词去得淡然,唇畔稍弯。季辞欢幽魂最后一次窜入自己肉身,握紧了顾南词的手,面上挂着笑。
依旧是那般吧,笑如人间四月天,明艳张扬。
约不过须臾,珠子落回封瑜手中,季辞欢已重回地府。沈微立在一旁看着,无端端觉得,顾南词初见季辞欢的时候,没说真心话。
并不是说芍药媚俗,而是那数百年之后,后人所说的一句。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蓬莱殿中,案几上摊着一幅画卷,上有明艳芍药攀在寒梅侧,梅花浓似血的花瓣慢慢展开,颜色清淡几分。紫苏兀自望了望,只是会意微笑,终将画卷收敛。
作者有话要说: 芍药花语情有所终,生未同衾死同穴,亦是另一种相守。
红残腥褪,完。
ps: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摘自冯唐先生《三十六大》
(前几章修时间,顾南词殁于十一月,季辞欢随后,皇帝重病于第二年近中秋前。)
再这样文艺的结尾完全不能够接受,奉献颅内小剧场一则,与正文无关。
——
“前日的桂花鸡不错,你再请人做几只来。”
沈微停了停手上给狐狸捋毛的动作,指尖覆上狐耳缓缓打了个旋:“皇帝家的如姬亦不错,我偷偷抱过来,炖了喂你吃,好不好?”
如姬是皇帝最小的公主,生得粉雕玉琢,人生爱好之一是缠着沈微擦鼻涕。
狐狸歪头想了想,压低身子伏在地上,脑袋埋进前爪伸个懒腰。
“哪儿用那么麻烦。”
凑近沈微手边拿舌头舔一舔,衔住她指尖似咬非咬,圆葡萄样的眼水润,眼睛一眨不眨,却十足风情。
“我拿你开荤就好。”
☆、半城月华(一)
同在季顾二人坟前祭拜,辞别了皇帝,三人重踏寻珠路。
因衡元珠得之容易,沈微几日来都在夜间依稀梦到她寻齐了五珠,脚踏着祥云,傲立水天之间,轻轻摆手便召唤来了神龙。神龙和颜悦色请她品茶,茶不知是什么来头,清甜得似花蜜一般。一番喝茶闲谈,嗑了几把瓜子,尝了一盘桃,神龙携着一窝子小龙人欢送沈微。
沈微重回到现代,重新见到了梨花垂着头泡茶,正惊喜,梨花也抬了头,沈微看到的却是梨花脸上白茫茫如笼一层白雾,什么也看不到……
沈微不知第几次在此刻梦中惊醒,双眉紧蹙,怎记不起梨花什么模样了?!
说来,那窝子小龙人也未免有些乱入了。
叹一口气,捏着眉心枯坐到天明,熹微稍亮时候,苏瑞叩了叩门,听得沈微一声“滚进来”,顿了顿,便知理识趣将门一脚踹开,却被沈微脸色苍白的模样唬了一跳。
沈微握着一杯温热白水坐于案前,抬头一觑苏瑞神色,这才笑开了,“你是不是当我快死了,眼里都逼出泪花来了。”
“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沈微悠悠一笑,“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遭了凉风,微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