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神韵几欲脱画而出,一边接过研磨的活儿,一边道:“人家那幅小睡图不过是几笔水墨绘就,这会子倒精雕细作上了……”
李袈澜只神秘一笑,做个嘘的手势,几笔勾出一名在花下煮茶的素妆女子,又拿了小毫沾了颜色细细描绘,只见那女子生得绝世颜色,如盛放的牡丹,直把满树的海棠花并廊前明黄淡粉大红的月季俱都比了下去。凤舞见了,待要着恼,却见她又拾过毛笔勾出一名背倚着海棠花树吹着横笛的女子,却是李袈澜自己,意态飞扬,似是十**的模样,却不给自己上色,只沾了墨,勾了青鸾在花影后弹琵琶的样子,廊下一个背影,却似李晋北的模样。
丢开了笔,李袈澜脱了鞋袜靠窗下软塌上卧了,凤舞冲画出了会神,问:“怎的不着色了?”
李袈澜只是笑:“再怎么着色,也让你俩给掩下去了。”
凤舞媚眼如丝横了她一下,丢开了画行到塌边紧挨着她偎着:“说给姐姐听听!”
李袈澜叹了口气,仔细思量。
三千多年前,庐山得天地日月之精华,化生出两只灵兽,雌兽名唤澜,雄兽名唤袈,天生异能,呼风唤雨,可窥天道。
彼时,炎帝、黄帝与蚩尤三族顶立,他俩只在庐山修行嬉戏,未通世情,后黄帝统一炎帝部落,与蚩尤战于逐鹿,蚩尤战死,其族人溃败退入西南十万大山中,俩人同情弱者,于溃退之时施于援手,为华夏族守护所伤,被缚于半山的映月池中,千余年后脱咒而出,化为人行,往轩辕坟寻仇,与奉命守护轩辕坟的群妖不打不相识,结为道友。二人云游天地,一心修行。
至西晋末年,三千年天雷劫将至,两人决定分而避祸,袈误入佛寺,躲过雷劫,却被困于佛光之中,不得脱身。澜无意中窥探五胡乱华之局,传信于负责守护华夏文明传承的幽离一族,幽离一族现任族长幽离书晴入世,助司马睿并当日世族大家南渡,史称衣冠南渡。
因得澜窥透天下已乱,幽离书晴这一脉便隐于世间,守护并传承华夏文明。而澜因为道破天机,天劫难逃,得幽离书晴之妻云兰珠舍命相救,当时云氏已有身孕,澜于心不忍,将三千年修炼所得尽与云氏,灵识附于云氏腹中未成型的胎儿上,十月怀胎,产下一女,名为幽离澜。
本是皆大欢喜之事,难就难在幽离澜依然有暗窥天道之能,却无自保之力,云氏将她藏于终南山云氏一族结界之内,换得一时之安。
待幽离澜长至十三岁,预见袈的结局,遭横祸惨死,云氏一族倾族而出,助袈自佛光中脱身而出。寺中守护谓袈与佛有缘,需得三生三世,看尽世间繁华偿遍人间冷暖后,终将彻悟,皈依佛门。与其受三世之苦,不若早日皈依,以当时情形,谁人能听?
李袈澜沉吟许久,只捡要紧几样说了,琅琊王便是第一世了。至于因何转世,单凭李袈澜的名字由幽离澜改为幽离袈澜,可知必然是有其他事情发生,但她既然不愿提起,凤舞也不便追问。只是不解,天命一事,玄之又玄,幽离一族即有守护华夏族文明传承之职,为何不助晋室重新统一九州?
李袈澜皱眉摇了摇头,凤舞又紧追了几句,无非是众生于乱世流离之苦,更何况琅琊王身负帝王运势,助他也不算违逆天意。
李袈澜只是闭口不言。这建康城中,身负帝王运势的,现放着一个楚王桓玄,江陵城中还有一位暂未现世,她虽然能预见结果,可具体细节却未可知。更何况,若非当年预见了袈的惨死,举倾族之力助他脱身佛寺,却不过是将他推往她所预见的那个未来,如今,她又如何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预知所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论做什么,都似乎只会一脚踩入命运的圈套,撞入无可逃脱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