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神情很愉悦,笑意都映在眼里,闪闪发亮。
胡砂茫然地看看周围,沙滩还是那个沙滩,大海也还是那个大海,蓝天白云一样没少,只不过现在成了黄昏,她不由轻声道:“天火……天罚已经过去了吗?”
芳准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她湿淋淋的小脑袋:“想必那水琉琴是被你血肉所养,居然肯听你的驱使,涨起海潮来,将天火熄灭了。”
这么神奇?!胡砂赶紧把水琉琴提起来仔细看,果然那上面多了一根琴弦,方才不是做梦,她不过拨了一下,就让海水涨潮了!想来这水琉琴聚集五行中水的力量,能操控水,海水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全身虚脱了一样,朝后一倒,瘫在沙滩上,感慨万千:“……幸好,幸好是在海边……倘若留在长洲或者聚窟洲市集上,还不知要成什么样……”话说到这里,她又是一个激灵,转头望向芳准,他嘴角勾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漫不经心的,好像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师父……”她低声唤他,“你早知道今天会有天罚,所以带我来海边?”他早知天罚今日降临,所以早就打算自己替她来受天罚?因为天火如此可怖,所以他离开了长洲,是不想牵连语幽元君?可他居然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说!
芳准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另一只手缓缓拨着湿漉漉的头发,笑得十分无害,万分无辜:“师父怎么会知道天罚在何时降临?不过凑巧而已。倒是胡砂你能驱使水琉琴,化解了天火,让为师很是欣慰。”
他说的好像都是她的功劳似的,胡砂脸皮薄,禁不住他夸奖,早就红了。眼见他头发都散开,湿淋淋地披在背后,胡砂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那把小木梳,有冲动像上次一样为他梳发,却又担心自己莽撞行事会让他不快,正犹豫间,只听他说道:“胡砂,替为师把头发梳梳好么?乱糟糟的,真教人心烦。”
她又能握住这冰凉又柔软的头发了,让它们穿梭在指间,像爱抚情人的肌肤那样去爱抚它们,小心翼翼,不为人知。
现在,有没有靠近一些呢?她问自己。
是不是可以靠近一些?
她慢慢闭上眼,想要缓缓贴近,却又觉得与他离了好远,所谓的靠近,不过是她跪在他背后,能替他梳理这一头长发罢了。
这样就够了吗?胡砂再一次问自己。
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说:够了。另一个说:不够,你还不能拥抱他。
于是她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不去想,一面将他的头发理顺,一面低声道:“师父,那个天火……没伤着您吧?”
虽说他看上去一切如常,但天罚这等东西岂能真当作被蚂蚁咬一口,他身体又不好,指不定受了什么内伤没让她看见的。
芳准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心不在焉地:“没有伤着。当初成仙脱胎换骨之际,天雷劈了七七四十九道,为师照样下山喝酒,这点天火算得了什么。”
胡砂笑了笑,将梳好的长发拨去一边。过了一会,又轻道:“师父,下次再有什么惩罚是给弟子的,求求您别代替弟子了。弟子实在承受不起。”
芳准奇道:“为师替你受罚,你就承受不起,难不成你就能承受天火烧你天雷劈你?你要为师看着自己的弟子变成肉泥?”
胡砂摇了摇头:“不管是变成肉泥,还是弄得粉身碎骨,倘若那是我应当得的,都没有理由让您为我承担。我宁可变成肉泥,也不要看师父受伤……师父,求您答应弟子吧,好不好?”
芳准破天荒第一次感到茫然,不明白她明明脆弱得像只蚂蚁,却还总逞强要出来作对。忍不住回头看看她,只觉她双颊嫣红,像刚上过色的桃花,两只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又无奈,又哀求,又温柔地看着自己。
这种眼神令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就要答应她,无论她求他什么。
最后到底还是定了定神,笑答:“好,水琉琴要五年才能修好,这五年你跟着为师好生修行,倘若为师满意了,便答应你。若不能,为师定要重重罚你。”
胡砂心中一喜,脸上顿时笑开了,像一朵花突然绽放似的。她说:“我一定努力!绝不叫师父失望。”
芳准抬手,像是要摸摸她脸蛋似的,不知为何,没能像以前一样心无旁骛地摸下去,只听她又怯生生地问道:“可如果真让师父失望了,您要怎么罚我?”
怎么罚她?芳准又有那么点茫然,望着她漆黑如梦的眼睛,顿了很久,才低声道:“罚你……罚你不得开坛授业,只能做个小弟子。”
话未说完,就见她又皱着鼻子笑了,露出一行细细的银牙,说道:“我才不要开坛授业,只能做师父的弟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回答让人心头一喜,芳准飞快地将那丝喜悦扑灭,他还是那个他,风轻云淡,没心没肺。
他自己把剩下的头发胡乱一扭,用簪子卡了起来,像是要离她远一些似的,不落痕迹地起身拍拍沙子,回头笑道:“好了,天色不早,赶紧回去吧。否则语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