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逊突然问询起张无忌驱毒的情况,他知刀剑被盗后气愤欲狂,听闻殷离的死讯后亦有伤感,然而他毕竟阅历丰富,见多了风浪,此时看起来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张无忌坦言能够自行驱除毒素,之后也可以运功帮他和周芷若驱毒,只是耗费时日弥久,不如抓紧时间回中原自范遥那拿解药。
“非也非也。”谢逊却摇头,“赵敏心狠手辣,若在海滨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内力尽失,岂不只能束手就擒?依我之见,须得待功力恢复后才能回去。”
“可她若要取我们性命,何不当日就下手?”听谢逊如此说,张无忌顿时面露疑惑。
“这女人的心思谁猜得透?她前不久还拼了性命来救人,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谢逊这话犹如一掌重重掴在周芷若脸上,将她自恍惚中拉离,她抬起头,看到谢逊的愤然和张无忌的犹豫,眼底顿时泛起苦涩。
赵敏拼了命救她,她却陷她于不义,心中伤口顿时被扯开,好似又有血溢出,痛得无以复加,谢逊和张无忌的对话落在耳中,她却已无心去听。
最终,谢逊以人心险恶的理由说服了张无忌,他们暂时留在了岛上,周芷若始终一言不发,之后生怕被发觉端倪,推托男女有别在岛东寻了个山洞暂居。
整整三天,她几乎寸步不离那洞穴,时不时陷入恍惚中。
师父的期盼,殷离的死交替浮现在眼前,扰得她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睡下,一闭眼却又不禁想起赵敏的容颜,只觉她的一颦一笑都说不出的动人,又念及之后定会被她所恨,心中便痛得无以复加。
懊悔,自责,愧疚,惶恐……诸多情绪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困住。
也许死了才好吧,突然似有个声音如此诱惑道,一遍又一遍,她瞥见手边的匕首,着了魔般听从了那声音,握起举至眼前,右手颤抖得厉害,她抬起左手一并握住才勉强稳住,下一刻,指上那枚黝黑的指环跃入眼中。
峨眉掌门铁指环,象征了她的身份,以及责任。
师父死后,只金花婆婆一人就可以令整个峨眉派无力抵抗,她必须练成九阴真经上的武功,才能使峨眉安然自立于江湖。若抛下责任一死了之,她又有何颜面去地下面对师父以及前两任掌门。
她放下匕首,心中已有了决断。
——待完成师父遗嘱,再为峨眉派觅得优秀的继任者之后,再坦言此番罪行。
主意已定,她便不再迷惘,起身走出山洞。
外面的阳光晃得她一阵头晕目眩,花了好一阵子才适应,之后她先去了一趟殷离墓前,却见张无忌也在,他手里执着几株桃花,看到周芷若后,眼底似掠过一丝宽慰。
“周姑娘,你好些了吗?”他见周芷若一直躲在山洞里不免担心,见她出来,看起来已无大碍,不免松了一口气。
“嗯,我来看看殷姑娘……”周芷若向张无忌讨了一枝桃花,想插在殷离墓前,却见那根刻着“爱妻蛛儿殷离之墓”的木条在张无忌手上,“这是?”
“啊,我过来时看到这个横在地上,大概是被附近的动物撞倒了,还没来得及摆好周姑娘你就来了。”张无忌说着将木牌重新插好,对着拜了三拜。
待他行完礼后周芷若也跪倒在木牌前,将那枝桃花插在墓前,摸出佛珠诵了一段往生经文。
——殷姑娘,待完成师父的嘱托,周芷若必以死谢罪,来世情愿做牛做马偿还此生罪孽。
念完经后她心中如此说道。
之后她和张无忌一起放了些野味野果到墓前,之后问起了张无忌驱毒的情况,得知他已驱了近三层,再十几日就可以完全除去。
两人边走边说,不觉到了海边,正是当日泊船之处。
“周姑娘……”张无忌停下脚步,望着大海,眼中透出几分茫然,“我实在想不透,为什么赵姑娘要如此对我们……”
听到他的话,周芷若脚步一滞,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中又起了些许波澜,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张无忌见她沉默不语,只道她对此不以为然,顿时露出了几分窘迫。
“我、我不是在替她说情,也绝非要原谅她!”他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只差画手立誓了,之后却长长叹了一口气,再度开口时,语气听起来有些虚弱,“那夜周姑娘你病倒,赵姑娘冒雨回王府取了不少药材回来,否则你的身体也不会恢复得那样快。在灵蛇岛她以身犯险,还出谋划策,我以为、以为她心地其实不那么坏的……”
盯着不时涌至足前的海水,周芷若的思绪不觉飘回那个雨夜,那晚的雨很大,便是在睡梦中她都能听到雨滴砸在窗檐的声音,接着又想到在船上相见时赵敏丢来的那瓶药。
原来是这样么,绞痛复起,她几近绝望地闭上眼。
“立场所迫,身不由己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那几个字的,在张无忌听来这说的是赵敏,可是周芷若知道这其实是在为她自己开脱。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我直接答应将屠龙刀给她就好了。”张无忌看起来懊悔不已,“这样表妹也不会丢了性命。”
“张公子愿意,可谢狮王却未必愿意。”周芷若不禁感慨他的天真,前几日赵敏和谢逊的谈话她都听在耳中,谢逊连让屠龙刀离开伸手可及处都舍不得,怎会答应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