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浅色的长幔后,是一片朦胧的白雾缭绕。
长长的纱幔被两个清秀女子撩起,她这才看见那一方宽大的浴池。
振翅欲飞的金凤凰自微张的鸟喙中流出温热的泉水,哗哗的流水声似乎是这静谧的内殿中唯一的声音。
“司珍大人,请宽衣。”彼时,一个姿容娇美,眼含笑意的女子莲步轻移,来到秋果身前,开口时嗓音无比清脆。
秋果揪着自己的衣襟,望向那一池热气腾腾的温泉水,十分迟疑。
“司珍,请宽衣。”或是见秋果迟迟未动,那两个立在一旁的女子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便又是半蹲着行了一礼,道。
“司珍?”那容色姣好的女子见她仍旧毫无反应,便浅笑着轻唤了一声。
“啊?”秋果愣愣的应了一声,一双杏眼不知所措的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到底是年龄稍大一些,莫约有十八岁左右,她见秋果这般,便不由摇头笑了笑,心道这到底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让这么个小姑娘来做司珍司的司珍。
最终,秋果还是被几个女子扒掉了衣服,推进了那热腾腾的浴池里。
而后她便被人一顿搓洗,再温热的泉水里泡了许久。
当她被捞起来后,便又被人擦干了身体,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白芍缠枝的繁复衣裙。
在她还未来得及打量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时,便又被人推着坐在了梳妆台前。
濡湿的黑发被身后的女子用布巾细细擦干,再抹上散发着幽香的发膏。
再之后,便又是两个身姿袅娜的女子端着两个托盘走进来。
当那两个托盘被摆在秋果面前时,她方才看清那托盘中摆放的竟是许多精美的首饰。
“司珍,这些首饰,都是司珍司制出的上品,陛下已下旨,将这些尽数赏赐于你。”彼时,那立在一旁,方才替秋果擦过头发的女子凑近,弯着眉眼,柔声说道。
秋果下意识地去看那些熠熠生辉的精美首饰,整个人在恍惚之中,如坠云端。
当殿门再次打开时,金色的阳光洒进来,将秋果刺得快睁不开眼。
阳光是暖色的,可她忽的抬手,却触碰不到半点温暖。
她踏出殿外,站在那长阶之上,望向头顶那一片青穹。
白云如絮,飘忽不定,而她看着看着,却忽然扯了扯唇角,笑了。
兰香姐姐,你看,如今,这一番荣华富贵又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可是是福是祸,却不可知晓。
身着云锦轻纱,头戴珠翠步摇,我一跃成了后宫女官。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雍和帝对你的补偿,还是他对逢熙的阴谋?
我这脑子,到底是猜不透为上者的心思。
但我已准备好,随时与你,黄泉相见。
若哪日,我身死于这深宫暗涛之中,还请兰香姐姐你……等着我。
竹苑之中。
于花影婆娑之间,簌簌声中,逢熙端坐在凉亭之中,手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他的眼底是一片讳莫如深,素白修长的食指与拇指下意识地不断摩挲着。
清风拂过他雪白的衣袖时,方才见他纤长的睫羽颤了颤。
这院中一片寂静,除却风拂过花树的声音,便什么也不再剩下。
他忽的抬眸,远望那碧湖浮桥的尽处。
烟云弥漫,翠色浓深,一片波光粼粼,却始终不见那身着杏色衣裙的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他跑来。
他此刻已经很清楚,她,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的小宫女,已经一跃成为了后宫女官,再不必往这竹苑来伺候他了。
当他测算到这一既定的事实时,本是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为什么,他却是这般失落?
雍和帝打得什么主意,他暂时还不清楚,但他晓得,一旦她从这竹苑走出去,便只能在那后宫的漩涡中浮沉,且随时可能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曾打算不去过问她的生死,可是后来还是动了那恻隐之心。
而今,他眼见着她一步步踏进那诡谲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