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她向来是胆小的,故而只需得他轻轻一刺,她便永远只敢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再不敢露出头来。
秋果不敢上前去,可那边凉亭中的逢熙却已经看见了她。
彼时,他眉目之间仿佛凝着冰雪,一双墨瞳之中清辉凉凉,面沉如水。
“过来。”即便面上是一片阴沉,此刻他的声音也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无波无澜。
秋果也不知怎的,被他如此冰凉的目光注视着,当下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挪着步子过去了。
“去哪儿了?”他垂下眸,不再看她。
秋果抿了抿唇,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
她还在迟疑着,逢熙却以为她是不愿告诉他,于是他眉头一蹙,心头莫名的怒火是再也压不住。
于是他蓦地起身,目光凌厉的看向秋果,道:“你出宫了?”
他的视线忍不住停在她穿着的那一身绣着粉白杏花瓣儿的衣裙,以及她头上的那支小巧精致的铃铛银簪,他晓得那绝不是宫中之物,她也绝没有本事,去买来这样的一身宫外才有的衣衫。
他从未见过她穿得如此好看,就像是那撒了晨露的杏花瓣儿一般,秀美灵动。
可是,他此刻细细看着,却又觉得是那般刺目。
秋果见他盯着自己身上看,便下意识地低了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走得匆忙,竟忘了将这身衣服换下来,此刻又听他问她是否出宫,她便又是一颤,只得应了一声:“是。”
“谁带你出去的?顾舒颜?”逢熙眉眼含霜,嗓音也越发寒凉。
“是。”秋果颤声回答。
她怎么忘了,他是国师,想知道什么,便能知道什么。
“呵……”他忽的冷笑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他忽的上前几步,逼近她,见她惶恐后退,他便伸手扣住她的双肩,不容许她再后退半步。
一时之间,两人离得很近,她生得娇小,此刻被他这般扣着肩,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他的胸膛之中了似的,令她心慌意乱,又十分窘迫。
“元秋果,所以那夜之后,你便又换了目标么?”他低着头,说话时下颚都快触到她的额头。
正是他这样一句话,便教秋果顿时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她整个人忽的僵硬,良久之后,她才缓缓抬首,一双杏眼泛着水光,却始终未有晶莹落下来。
仿佛在这一刻,她所经历的所有难堪与绝望,都尽数向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他将她所有的心思都丢到了尘埃里,而今,竟还要踩上一踩?
便是兰香临终前告诉过她,他并非是她的良人,她也还是认准了他,且不论是否能得到一丝回应,她都愿以此生所有的时光相待。
可是方才,他却又狠狠地刺了她一刀。
“在大人眼里,奴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似乎才刚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逢熙初听她沙哑的嗓音,便不自禁的瞳孔缩了缩,他喉间微微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话。
“是奴婢痴心妄想,但那夜,大人已将奴婢踩在尘埃里了,今次又为何要再踩一次?”
她的眼眶已经渐渐红透,眼泪终于溢满,落下两行。
逢熙此刻心头已经有些懊悔,他方才到底是因为一时的怒气,而再次将她伤害到了。
可是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到底该如何说。
“奴婢已经明白大人的意思,今后断不会再存着不该有的心思,还请大人……放心。”
这大抵是秋果在面对逢熙时,第一次这般胆大,且不顾他有没有开口,便兀自说了好几句完整的话。
也许是因为兰香的死,也许是因为他方才犹如针刺一般的话语,一时间,委屈与怨怒席卷而来,她才敢如此对上他的眼。
而这些话说罢后,秋果便转过身,踏上阶梯,匆匆穿过回廊,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当门扉掩上,秋果的身体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脱了力,她靠着门慢慢滑下,最终坐在冰凉的地上,把头埋进双膝,哭了。
便是那无数的阴谋,前世的死亡,以及那身为鬼魂的混沌三年,都没能教她彻底忘却放在心头,默默珍藏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