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往年这里的繁盛景象,琉璃轻叹一声。
“表哥还在查账吗?”
季老爷痴迷海贸,每隔几年必然亲自带船队出海。
如今季家商行真正管事的就是几位掌柜和宋承恩了。
其中宋承恩又俨然是季老爷的代理人。
诸如新开的那家酒楼,以及让“四季祥”统管外销京城和各省的生意,都是由宋承恩提议和主导的。
这次出海之前,季老爷也叮嘱过宋氏和琉璃:有事可以同表少爷商量。
琉璃这就决定去商量商量。
老鸹叔犹豫了一下。
“表少爷今日不在这边。”
季家商行下面开着十来家店铺,作为主管人,宋承恩要时常走动,真是相当辛苦。
琉璃原本也不以为意。
旁边冷不防却响起一个声音。
“要寻表少爷,为什么不去回水巷那边瞧瞧?”
却是那个拿鸡毛掸子的伙计,这时候已经掸完玳瑁桌屏,掸起牙雕来了。
“什么回水巷灰吹巷的!”
老鸹叔喝止道,又朝琉璃赔礼。
“这小子不懂事,胡说八道,三小姐千万莫要见怪。”
琉璃却觉得有趣。
“回水巷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鸹叔一愣,然后呵呵一笑。
“金陵城大得很,这个街那个巷的。莫说三小姐不知道,就连老鸹我也没听说过。”
转身就扬起拐棍朝那伙计挥舞两下。
“必定是这小子随口胡说。喂,你还不去后面理货?迟了打折你的腿!”
“哐当”一声。
伙计把鸡毛掸子丢下了。
“你这小子是不想活了?”
一气之下,老鸹叔居然单脚朝前跳了两步,举起拐棍就打下去。
琉璃惊叫一声。
只见那伙计也不避不躲。
十五六岁的小子满脸倔强,双手夹住老鸹叔的拐棍,双脚叉开稳稳站在那里,一副拼死顶撞的模样。
“再不说,可就迟了!”
他冲老鸹叔嚷了一句,又看向琉璃。
“三小姐,虎头有话要说!”
虎头就是他的名字么?
果然虎头虎脑,还有一身蛮力。
就是作为季家商行的伙计,实在太不像样了。
琉璃不禁摇摇头。
“当真是很重要的话!非常重要!”
虎头又嚷起来。
“三小姐,别听这小子胡说!”
老鸹叔也在嚷。
柜台后,侧门外,好几颗脑袋都惊慌的地探了出来。
琉璃又摇摇头,心底相当无奈。
“我说你们……”
“三小姐?”
“三小姐!”
“难道王掌柜没有教过么?在我季家商行,无论任何事情,只要开着店门,前店就绝不可大声喧哗。”
违者罚一个月的薪水。
当然像虎头这样的学徒,连薪水都没有,只好关黑屋思过了。
有什么要紧的话,一律到后堂再说。
“记得先把鸡毛掸子捡起来。”
琉璃心中叹息,自家老爹一手创立的“珍季祥”怎么就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这都要怪表少爷!”
到了后堂,虎头直愣愣地就冒出这么一句。
琉璃看了眼老鸹叔。
老鸹叔低着头,脸色相当难看,却一言不发。
显然是用沉默在附和虎头。
琉璃揉揉额角,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尤其不要在意冷眼旁观的华夫人。
“不如,你先告诉回水巷是什么地方?”
回水巷是金陵城西南角上的一条小巷,地方相当偏僻。
去年春天,宋承恩在那里悄悄置了一所宅院。
“咦,既然是悄悄置的,你们怎么知道?”
听见琉璃这样问,老鸹叔的脸色就不太自在起来。
“虎头?”
虎头挠挠头:“要是实话说了,三小姐可不能怪咱。”
于是琉璃明白了。
“定然是你们悄悄跟踪了他?”
虎头啄啄脑袋,算是认了。
“表少爷那宅院可相当气派,邻里都说不知是哪里来的富商家眷。”
“家眷?”
老鸹叔咳了一声。
“听说表少爷在那边养了个妇人,至于什么来路,小的们就不清楚了。”
说着,眼睛就望着琉璃,似要瞧她有什么反应。
琉璃干笑了一下。
“那倒应该贺喜表哥。”
养外室倒也不算大事,不过通常都是已婚男人所为。
琉璃唯一惊诧的是,宋承恩并未婚娶,如果要纳婢妾是合情合理的事,为什么要搞得偷偷摸摸?
“不过你们悄悄跟踪他,必然是因为别的事情?”
老鸹叔点点头。
“表少爷这几年,实在是……有些不像样子。”
琉璃又是一惊。
宋承恩十岁就进了季家商行,从学徒一步步走到现在,明明是季老爷和众掌柜看好的人才。
“简直是欺人太甚!”
虎头愤愤不平,把这几年宋承恩如何打压“珍季祥”,逼迫王掌柜,赶走老伙计的事说了一遍。
“剩下的这些人,眼看也是留不住的。”
老鸹叔长叹一声,说这两年“珍季祥”的海货主要供给“四季祥”行销京城和各省,每年年底“四季祥”才按成本价把货款补给“珍季祥”。
“一瓶辣枚粉在西蜀能卖三四十两银子,就算在金陵也能卖二十两。补回的款,却是按一瓶四分银子的进价来算。”
除此之外,宋承恩又把船队带回的海货,按照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