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赵皇后终究不止是一位皇后,她还是一个女人。
如果说没有扶蕙夫人出现之前,她还能宽慰自己,说先帝就是这么一个不留情的性子。那么先帝接扶蕙夫人入宫之后,她再也不能假装自己看不见。
何况若扶蕙夫人真是个倾国妖姬也就罢了,偏偏扶蕙夫人论各方面的资质,真的顶多只算个中上,这让赵皇后如何能意难平?
然情爱一事,又怎么能说的清呢,先帝就是一朝老房子着了火,甚至以当时的势头看,一旦扶蕙夫人生出皇子,连东宫都说不定会易主。
这是赵皇后最后的底线。
不知是不是连上天也怜悯她,或者说扶蕙夫人真的福缘浅薄,又或者是别人已忍不住先动了手,赵皇后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连太医院医术最精湛的袁太医在内,所有的太医并民间妇科圣手都断定,扶蕙夫人此生不能有生育。
甫一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皇后摒退了所有下人,在内殿无声大笑了整整一刻钟,甚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似轻松又似解恨又似快意,先帝再如何宠爱扶蕙夫人又如何呢,他们二人最想求的,毕生都无法得到。
但先帝居然还是此志不改,他待扶蕙夫人更加温存,甚至在赵皇后身染重病时,便在思量谋立扶蕙夫人为皇后。
本是气若游丝的赵皇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居然熬过来了,不仅熬过来了,还先后熬死了扶蕙夫人和先帝。
先帝驾崩没几个月,刚晋为太后的赵皇后就沉疴难愈,像了了多年的心事一般,临终前放下了多年贤妻良母的包袱,对燕齐光狠狠一笑,说她终于甘心,到死都没能让先帝如愿,让他将来要雨露均沾,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先帝的覆辙。
他母亲死前这番话给了燕齐光太多震撼,因而他登基后,是真的如少年所愿,fēng_liú多情,却又从不留情。
只是他二十岁及冠那年,有朝臣提议他立后,早日生下中宫嫡长子,以正国本,他不知是什么想头,其实那时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宠爱的妃嫔,只是突然想起先帝、他母后和扶蕙夫人这三个人来,摇头拒绝了。
后来燕齐光自己放出些风声,说要先论立贤,再谈嫡长。众臣便都以为他是要先选定太子,再顺理成章立太子之母为皇后,也就不再提这一遭。
只有燕齐光心里知道,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当时也说不上来。
什么时候能说上来的呢?是多年之后,他的宜娘已是紫宸夫人,和扶蕙夫人当年一样,三千宠爱在一身时。
从小儿跟着他的禄海,算是最能明白他的心思,也曾斗胆问过,既然紫宸夫人已盛宠至此,陛下为何不封后呢?
看,他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连禄海都看出来了,他虚悬多年的中宫之位,是为谁而留的。
那一瞬间想法几乎已经要说出口了,他终于还是摇头:“宜娘心中有个结,朕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它,或许……要解开它,只有一个方法,而这个方法,要看天命。”
然而当年先帝也是天子,却始终没能有这个天命,与扶蕙夫人一生无子。而他与宜娘,本来是有的,早就有的,因他一念之差,活生生就这么错过。
宜娘封夫人后,亦是多年都未有孕息,太医院甚至私下跟他交了底,当年紫宸夫人落胎时药力太狠,伤了底子,后来又未能好好调养,只怕很难有子嗣。
燕齐光这一生,除了父爱上稍有欠缺,其余都是事事顺遂,极少有事情后悔过。但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么一瞬间,他想掐死那个曾经下了贬谪旨意的自己。
他还去了一趟内刑房。
昔日志得意满的敏妃蓬头垢面,被人强捏着脸颊,灌下了一剂鹤顶红。
燕齐光冷冷看着,只说:“这些事,朕不想她沾惹。当日之事,朕不过原样奉还。”
敏妃嘴角一抹血痕留下来,癫狂笑道:“陛下啊,你是经过扶蕙夫人之事的,先帝即便待扶蕙夫人如珠如宝,先太后别的不计较,可若是当年扶蕙夫人有孕,先太后难道会放过她吗?”
“我待二皇子之心,正如当年先太后待陛下!”
燕齐光淡淡道:“所以二皇子永远回不了帝都了。”
敏妃笑意顿时凝在脸上,不可思议道:“二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是陛下的长子!何况他什么都不知道!”
燕齐光静静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是。所以他还活着。还能荣华富贵地在封地活着。”
敏妃脸色涨的通红,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突兀地鼓着眼,脸上血痕密布,就这么在极度恐慌之中,被鹤顶红摄去了性命。
他当时已决定破釜沉舟,除了有子女的嫔妃还可随子女出宫荣养之外,遣散了三千后宫。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早早封王,被打发去了封地。
如果上天愿意垂怜,他与嫮宜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那十余年里,他甚至还不比先帝当年的处境,那时虽然朝野上下都有觉得扶蕙夫人是个祸国妖姬的,希望先帝能早定东宫,但先帝只他一子,只要扶蕙夫人一天没传出喜信来,大臣们一时也不算着急,反正封不封太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变数。
而他如今膝下两个皇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