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不管是水井还是枯井,我都一向敬而远之。
前几年有一次查一个投井自尽的案子,那时衙门的大人还不是叶韶,他要求衙门弟兄出来个人演示井口大小到底能不能使人顺利通过,千帆站出来演示,他与我开玩笑说和他一起下去,冷不丁拽我上前,揽着我肩膀便朝井口俯身,我条件反射一样激动地挣开他的胳膊,忙退后了几步,挣开后才发觉自己不自主地喘着粗气,心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反应是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
我把这些讲给叶韶听,他听完这才放下了手中茶杯,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点着桌面,目光落向远处,轻叹口气道,“你曾有过,所以该懂那种感觉。”
我看到叶韶神情里掩不住的心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幼时经过一场火灾,那场大火……留给了她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害。”
是什么样的伤害呢。
没有伤及发肤却直击心底。
“她不是怕火,而是怕记起那场火。”叶韶收回目光,看着我道。
她不是怕火,而是怕记起那场火。
就像我一样,不是怕井,而是对再感受一次那一晚被困枯井刻骨铭心的恐惧。
火光冲天时,她空洞遥远的神情,她的紧张,她的恐惧,她紧蹙眉头,不愿再看到任何的闭上双眼,她极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镇定。
我感觉到的这些都是对的。
叶韶因为知道,所以第一个闯进火海的是他,向来温润如玉的他急得踹门而入,看到苏柽,不顾一切一把把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比起害怕她受外伤外他更怕她情绪崩溃。
老天赐予她的这副躯壳太强大了,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她抱着陈阿昭说着她能明白时,那一刻,我觉得她是这世上最能让人安心依靠的人。
她被叶韶一把揽入怀中像哄小孩一样柔声安抚时,那一刻,我又觉得她才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人。
那场火,到底带给了她什么,又带走了她什么。
即使强大如她,也多年都无法逾越这道心坎。
“是我大意了……”叶韶满心是愧疚,不自主地握紧了手中杯,“这样的事情,我再也不会让她多经历一次了!”
我低头默然盯着杯中清澈的茶水,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多问下去。
若不是我问起,关于那场火,叶韶怎会主动提起。
至于那场火的缘由细节,他定然是不会轻易告知他人,所以还是知趣些不问。
更有甚,我心里还是挫败感十足的,她的一切,我都只能在叶韶那里寻一个答案。
我想走近她,却找不到路。
唯一可以走进她的心的路,叫叶子陵。
我莫名情绪低落地一步一步挪回房,路过阿昭住王校长内部着的偏房时不自主地停住脚步,恰好门开了,我抬头望过去,看到那身熟悉的黑衣从门内走出来。
她顿住脚步,一时间两人静立对视,良久。
“谢谢。”她稍扬嘴角,微点头道。
不动声色却带着真挚十份的道谢。
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结结巴巴道,“应,应该的……”
她未再言语,抬脚从我旁边闪身而过,这深秋的凉风将擦肩而过的一股清香也一并带走,我站在原地,感觉到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才是我认识的苏捕头,冷剑寒装,沉默寡言。
但这不是她。
不是原来的她。
我站在原地,突然挪不动脚步,心头莫名酸涩起来。
☆、第三十六章
那场大火之后, 未见到她之前, 我时时心里烦躁不安,迫切想知道她的状况。
在见到她之后,看到她安好无恙, 这样的情绪居然只增不减。
大概有些事情, 真的去寻个究竟未必是好事,譬如这如今我才一知半解, 便有些承受不了事情的缘由始末……
我只好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想着没事还是多与五妹待在一起, 她这样一个时辰能出一百种状况的人,那胡闹可爱的模样, 感染力也是很大的……
只是还未等五妹来闹,倒是有人先来了。
铃兰提着竹篮站在我房门口时,我正趴在床上胡思乱想,回头看到她, 不禁有些愣神。
好像有很久没有见过铃兰了……自从上次五妹在衙门后院直言不讳,把人家羞得面红耳赤, 落荒而逃后,就没再见过了。
衙门又出了这等命案,我也忙得不可开交,甚少归家,所以也不像往常那样可以在深夜回家时路过程记酒铺。
铃兰见我愣在那里, 不由得又轻敲了敲门板,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林大哥?”
“哦哦, 你来了……”我翻身穿鞋,站了起来,往前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