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出拱门,前方便是洞达桥,而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了曦禾。
曦禾倚着栏杆,在湖边喂鱼,不知为何,身旁并无宫人相随。自从中毒一事后,她就一直卧病在床,俱不见外,因此姜沉鱼虽屡次入宫,但这还是继上次弹琴后第一次看见她。
阳光淡淡的照在她身上,依旧是白衣胜雪,宛转蛾眉,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淡淡的慵懒。似乎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她,她都是这副厌世的模样,却偏偏独有种妖娆的味道。
曦禾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先是看了姜沉鱼一眼,继而又把目光投向薛采,脸上闪过一抹很复杂的神色。还没等姜沉鱼看出那究竟是什么表情时,她却又笑了。
笑的很邪恶。
“你怎么还没死?”她如此对薛采道。
薛采脸色顿变,像张面具,从额头裂出一道缝隙,最后扩延到全部,哐啷碎开。
曦禾绕着他走了一圈,忽然从他颈上拉下一物,姜沉鱼看见,正是那块燕王赏赐的千年古璧。
“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璃?”曦禾用眼角瞥向薛采,后者的脸色非常难看,双唇紧闭,而眼睛却又睁得极大,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听说你已经贬做奴隶了,既然是奴,就不需要带这样的好东西了。”曦禾说着,将那块古璧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没收了。”
薛采死死的咬着下唇,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发抖。姜沉鱼看在眼中,忍不住出声道:“夫人,这冰璃乃燕国国主所赐,你强行拿走,若燕王知晓,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曦禾转头,明眸流光间,华丽无限,“难道我配不上这块古璧么?”
姜沉鱼顿时语塞。
曦禾又是嫣然一笑,俯下身凑到薛采面前,无限轻柔地说道:“真是风水轮回转啊,当初在这桥上,你骂我,又惊我之马害我落水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薛采眼睛里,蒙起了一层水气。
“不甘心吧?怨恨吗?哈!哈哈哈哈哈……”曦禾放声大笑。姜沉鱼在一旁叹息,如此小人得志,如此落井下石,如此针对一个孩子,这又是何必呢?
曦禾笑完了,拍拍薛采的脸颊,“那么,就活下去吧,带着憎恨与不甘,拼命的屈辱的活下去吧。你只有活的比我还长,才有可能从我这取回冰璃,当然,前提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一路上,都听的见她那肆意张扬的笑声。
而薛采,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沉鱼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小手冰凉而颤抖,她低低一叹道:“别多想了,我们走吧。你的姑姑还在等你呢。”
薛采抬起眼睛,将泣未泣的清瞳里,有的却不是怨恨,而是比恨意更深层的东西。他将手从她手中慢慢的抽了出去,垂头道:“是。”
姜沉鱼知道他家遭巨变,因此已经变得不再信任他人,心结一旦结死,一时半会之间是解不开的,只有慢慢来。当即不再多言,继续带路。
到了冷宫后,刚走到门口,就听薛茗在屋里喊道:“是小采来了么?”紧跟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素服未施脂粉的薛茗奔了出来,看见薛采,双眼一红,抱头痛哭道:“天可见怜,真是小采……小采,我的侄儿哇……”
薛采此时反而镇定下来,轻轻扶住她的手臂道:“姑姑,小采来看你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薛茗见姜沉鱼立在一旁,心知这会儿的确不是伤感之时,当下拭了眼泪道:“一时失态,令姜小姐看笑话了,请进。”
“不必了。”姜沉鱼心想,这对姑侄俩大概会有很多私心话要说,自己留着多有不便,便歉声道,“家姊还在宫中等候,沉鱼先回去了,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小公子。”
薛茗感激道:“如此多谢姜小姐。”
待得她的身影走的看不见了,薛茗才面色一肃,握住薛采的手道:“跟我来。”两人进了屋,她四下查望一番,确信无人监视后,这才锁上房门,回过身将薛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翻,眼中泪光晶莹:“孩子,你……受苦了……”
薛采扑通一声,屈膝跪下。薛茗惊道:“你这是做甚?”
薛采道:“小侄已经知悉,是姑姑向公主她们求情,这才得以留我一命的。”
薛茗黯然,也不唤他起来,眸底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低声道:“我救你,却不是为了你好啊……”
薛采抬头,巴掌大的脸,因为瘦的缘故,一双眼睛就显得更加大,墨般深黑。
“我若真为你好,便该让你跟哥哥嫂嫂他们一同去了,虽落得个逆臣污名,但一死百了,再不必受苦。可我保下了你,我要你活着,小采,你可知是为什么?”
薛采素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声音低沉:“姑姑要我……为薛家报仇。”
薛茗一记耳光狠狠的扇了过去,直将薛采扇倒在地,她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薛采咬紧牙关,重复道:“姑姑要我,为薛家报仇……”话音未落,薛茗又给了他重重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