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种种——他的少年快意,他的深仇大恨,他的举重若轻,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都是云邡这两个字承载的东西,而不是天道,不是伏羲神骨。
这一份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说了会回来,那谢秋寒就信他。
他虚虚实实的说过那么多话,真的假,逗人玩的,谢秋寒一并全信了,那这样一句认真的、郑重的承诺,又怎么会不信呢。
他会回来的。
谢秋寒关上窗户,回身道:“是谁来访?”
岫玉一边瞅仙座,一边道:“是鲍将军,在大殿等您。”
谢秋寒颔首,出门去,并扔出几个分神守在云邡身边。
下了阁楼,刚走上栈道,谢秋寒顿一下,突然瞥见了江山不朽四字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按一下眉心,回头对岫玉吩咐道:“岫玉,我自己去,你去找你谈师兄,一起去把不朽阁的牌匾拆了。”
岫玉:“啊?”
“去吧,”谢秋寒没有多说,步履不停的走了。
岫玉突然被大师兄钦定、被官方允许上房揭瓦,还真缓不过神来,呆呆的看了看那块牌匾,挠了挠头。
谢秋寒已经进了大殿。
鲍将军已然褪了一身盔甲,只穿一件粗布衣裳,看着像普通农家的壮实汉子。
“鲍将军,久违。”
“小公子。”
鲍成起身,要行礼,被谢秋寒拦住,“不必多礼。”
鲍成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是很久以前第一回 见谢秋寒时的叫法,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少年面嫩有趣,想逗他得个趣,哪知还有后来种种牵扯呢。
见他不开口,谢秋寒便先问道:“鲍将军这是?”
“冒昧了,”鲍成苦笑,“我……昨日听聂丞相说,如今重开轮回,幽冥建了地府,我……想问问您,我那些兄弟如何了?”
他说话时,忍不住用食指搓了一下衣角,带着罕见的小心翼翼。
谢秋寒顿一下,也带了郑重意味说道,“烈武营二十八万三千士兵,都是英武烈士,死于社稷国民,种善因,得善果,来生个个转入富贵美满的人家,一生平安喜乐。”
鲍成听了,怔了半天。
眼睛里有点泪光,半响,说:“好,好。”
谢秋寒又道:“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忠烈两全,史书自会正名。”
鲍成点了一下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谢秋寒替他掸去肩上尘埃,笑着:“将军,去吧。”
鲍成嘴中喃喃念着一个好字,恍恍惚惚的转身离开。
天高地阔,他终于卸下了肩上所有背负,朝光明中走去。
谢秋寒也在殿中坐了一会儿。
他随意翻了翻桌上文书,没什么有意思的,便要起身回阁中。
这时,忽然又见鲍成急哄哄闯了进来。
谢秋寒见他去而复返,心中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
但鲍成只是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很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对不住啊,我就是忘了事。”
谢秋寒:“………”
鲍成平复了气息,道:“您说的对,种善因,得善果,仙座肯定很快会醒的,你们都会有好报的。”
谢秋寒愣一下。
然后他才自顾自笑起来。
如果新道当真有灵,种善因得善果,那他希望承鲍将军吉言,真的得到一些好报。
不过他自己不需要,他要自己这份也分给他的仙座,让他余生不要再吃苦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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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小半月。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进行,新旧两道的过渡是不着痕迹的,百姓只觉得近来风调雨顺,今年一直没有灾害,谷堆能比往日高许多,而一些早就荒废的田地好像也长了新芽,有经验的老人在田间地头手舞足蹈,直说:活了!活了!
仙门里才是一团乱,但全在祭祀后不久就被谢秋寒都料理了回去,如今也慢慢接受了新的道法,认命的调整心态,慢慢适应着,并发现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他们来说,变化是很缓慢的,不在这几十年,也不在这一代,在温吞的变革里,没什么人有反对的力气。
这天,谢秋寒处理完一堆鸡零狗碎的事,突然想起阁中多日没有牌匾,光秃秃的,不大好看。
于是他进了书房,拿起笔想提点什么。
结果拿笔半天,什么都没想出来。
他脑子里掠过许许多多的词句,可是好像没有哪个是对的。
他回头看一眼已然在沉睡的仙座,心里明白,因为他自己还没有落定。
即便如今河清海晏,人人安居乐业,各有定所,可他还在浮沉着,他还没有找回他可以信赖、倚靠的那个人。
他自己都没有落定,这只笔又怎么落的下去呢。
谢秋寒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他放下了笔,去打开了旁边小柜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