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启国轻轻转了一下头,这才注意到这位昨天被自己迎进家门的嫂夫人。那是一张清雅美丽的脸,虽然身怀六甲导致看上去有些臃肿,却丝毫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清新脱俗。她秀眉难受地蹙起,那原本充满血丝的双眼,乍然明亮起来。
“嫂夫人……”莫启国身子一震,脸上迷茫得像个两三岁的孩子。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浮现起错愕、难过、疑虑和太多的不可置信。
夏达明见莫启国脸上的表情如此复杂,眼中又似有泪光隐隐在闪动,于是伸出手握住弟媳的枪,示意她放下。他拍了拍莫启国的肩,决定狠下心赌一回:“看在你救了达亮的份儿上,我和弟妹姑且信你一次。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们的忙。”
莫启国脸上的情绪颇为复杂,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什么事?”
“我和达亮受司令委托跟随秦将军,然而达亮的身份暴露了,我们需要掩护他和弟妹离开安仁。”夏达明说。
莫启国大吃一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们要把他送到哪里?”莫启国支支吾吾地问道。
“亚安军政府。”夏达明答道。
如果不是跟随秦兴良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夏达明简单应答的这五个字一定会把莫启国吓得浑身哆嗦。
亚安军政府,那是刘问财的亲兄弟刘问汇的军事大本营。
想当年刘问汇同刘湘争夺西国战败后,刘问汇撤军亚安,在那里独霸一方,稳坐亚安几十年。如今夏达亮被怀疑是地下组织,夏达明却要将他掩护至亚安军政府。这言外之意,便是亚安军政府包括刘问汇都已经暗地里成为了大夏民国的阵营。
莫启国悲凉地冷笑了一声,眼泪瞬间从眸子里涌了出来。
他这眼泪,是为莫锦玉而流的。
希日帝国和大夏民国在西国的战役尚未打响,胜负却在千里之外的安仁已被敲定了。北边的长安、西边的亚安、东边的江城……就连西国大平原都已被大夏民**和地下组织策反的**部队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可叹这秦兴良,俨然悠然自得去相信什么再创当年对日战争时期绝地反击的神话;可悲自己的姐姐,依然锲而不舍地为了爱情追随他鞍前马后。
“你哭什么?”夏达明递了一张手绢给他。
莫启国擦掉眼泪,说:“情由心生。”
这个炎热得让整个世界都浮躁的上午,一场好戏正在密谋筹划着。
报纸和委任状很快送到了秦兴良的面前。
头条新闻上赫然写着长安失守、宝邑也时日不多的消息。秦兴良的面孔上虽然平静如常,心里却犹如蚂蚁蛰咬般蔓延开来,手心和后背也早已经是涔涔的冷汗。
大厅的红木圆桌前,一个花瓶插着刚采摘下来的桂花。枝头上片片皎白的花瓣如梦似幻,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莫锦玉与一位面容清澈的少妇端坐着。那少妇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绸缎袍子,衬得皮肤更显白嫩。
这位少妇,便是夏达亮的夫人刘香叶。
“他醒了吗?”莫锦玉问道。
“还没。”刘香叶勉强笑了笑。
莫锦玉顺着大厅望过去,亚安军政府的军士磐盼ё K连忙拉住刘香叶的手,关切地问道:“这些都是达明手下的人吗?”
“是的。”刘香叶硬从眸子里挤出许多眼泪,故作悲怆地说道,“达亮被怀疑是地下组织的身份,如今只有被哥哥带回亚安审问,才能真相大白。”
莫锦玉又怜又爱地看着她:“香叶,你可得注意点身子,老夏家还只望着你开枝散叶呢。”
刘香叶点点头,眼泪瞬间滚落而出。
坐在一旁的秦兴良虽然表面上不兴波澜,听到她们的对话,幽深的黑眸中已然多了一分怒意。然而他依然淡淡地说:“你应该劝劝达亮,背叛希日帝国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刘香叶故意不去看他,却依然能感受道他忽然变得危险的视线。她感到秦兴良是那种习惯了强势和掌控,根本不需要对谁狂暴地吼叫就能让你胆战心惊的角色。
莫锦玉冷冷一笑:“这世间不论真情,所有背叛希日帝国的人都该死么?”
说话间,她转过脸去看了秦兴良一眼。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甚至难以想象他居然曾经温柔似水地对待过自己。
这个叫做秦兴良的男人,现在虽然是一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竟然也曾经在月老祠前,深情地对她说:“你或许不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却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一个。”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曾经深情款款的男人,曾经差点在汉江抛弃她和秦光民逃往日月岛。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察觉到,他的热情变成了冰冷的无视与冷漠。
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也曾单纯相信爱情的感觉可以通过相濡以沫的陪伴死灰复燃,然而最后自己得到的却是伤痕累累。
他那黯淡的眼神,撑着自己破碎一地的心,导致她现在已经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承受他那一如既往的冷漠多长时间。
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逃开。
下午的时候,下雨了。
夏达亮微微醒来,头还在隐隐泛痛。他一边轻抚额头,一边有些虚弱地从床上撑起来。香叶就坐在一旁紫檀木的梳妆台前,白纤的手握着牦牛骨制成的头梳,梳理起瀑布般的秀发。他微微一怔,高烧的半梦半醒间一直觉得有人照料自己,却不想是自己的夫人。
香叶转头见到达亮睁开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