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楼有两间水房,月神与夫人们分开使用,等他洗漱完,进入澹台君言的房间,澹台君言正坐在床头擦拭头发。
房里只点了两根红烛,却亮如白昼,只因红烛周围,放置了十二颗夜明珠,小的如同猫眼,大的仿佛绿果。它们将烛光映射在房间中的每个角落。
幔帐被层层撩起,澹台君言穿着一件半透的凉衫,随着她的动作,那凉衫时常从肩上滑落。
“姝君,我来吧。”
从澹台君言手里取发巾,澹台君言也不阻拦,松了手劲。
她喜爱听月神叫她姝君,这是他跟她学识字时,替她取的名字,比大夫人三个字更叫她喜欢。
把澹台君言一席如瀑长发细细擦拭,每一根都像是情丝,生在澹台君言头上,长在月神心里。
澹台君言起先和月神挨着坐,而后倚靠在月神身上,月神在短暂的僵硬之后,放松了身体,把自己当做澹台君言的依仗。
水渍擦去,月神悄悄运用内力,使头发更快变干。
他手里拿着梳子,仔细地梳着长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
拿着梳子的手有些颤抖,澹台君言总爱拿这事和他说,可是,那一步,他真的踏不过去……
他爱澹台君言,可他不信澹台君言,未必深爱就要迷信,他只记得,那年姨娘说的话。
你这样的人,也配么?
此生,难忘。
“行了,睡吧。”澹台君言发觉月神心神恍惚,打断了他。
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澹台君言把月神往自己身边拉,月神并不拒绝,乖乖听话。总归拒绝无用,而且,夏天抱着澹台君言睡觉,确实舒坦,她修炼的寒冰诀,夏日也能保持通体冰冷。
若是冬日,澹台君言钻进他怀里取暖,他也无法拒绝。
人都是自私的,他从来自知。
谁知晓澹台君言将自己嫁进月神庄的时候,错愕与冷漠之下,他的内心是何等激动。
或许,会耽搁她一生。
可是,真要他决绝地放手,他从来做不到。
“姝君,思脉就要离开我们了,我好舍不得啊。”躺在澹台君言怀里,月神玩弄她的头发。
“谁白天说巴不得妹妹都嫁光了才好的?”澹台君言打掉他的手,看着他,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月神依旧去抓澹台君言的发,“思脉眼看就要嫁人,过不了多久,墨耘估计也就便宜公输雨那小子了,唯有艺可,情缘未至,可是,却不知该许配什么样的人家才好。我总是怕亏待了她……”
澹台君言捏捏他的脸:“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替你艺可妹妹寻摸个良配,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大夫人最好。”月神冒出这么一句,澹台君言不依:“嗯?”
月神知晓为何,轻声地笑:“是姝君,姝君最好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提起公良思脉婚礼宾客,月神不经意地问:“姝君,谁是雪颜啊?”
他的脸上,带着难知缘由的哀伤。
“嗯,一个美女,男人看上人家了?”澹台君言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如巨浪滔天。当初钟离雪颜送来**鸩的解药后,给月神下了封魂针,让月神将关于钟离雪颜的记忆全部封印。
而今他为何会提起?
“哦。”
月神懒懒的应了一声,大概觉得这样的答案实则无趣,索性倚在澹台君言身边睡去。
澹台君言看着他,久久无言。
钟离雪颜以接受钟离阁阁主职位为代价,交换了**鸩的解药,她和月神的情谊,实在比世间大多数知己更要深厚。
正是如此,她才对钟离雪颜极其防备。
而今……
天明之后,澹台君言接到一个特殊的委托,对方出重金,要九步杀取公孟家族家主性命。
公孟家族不比公羊家族,它虽非鼎盛时期,却也在边境孟城独霸一方,澹台君言拿着委托单子,有些犹豫。
临近公良思脉婚期,她不想让月神往孟城跑,而且,如果一年之内,两个大家族出事,难免让人生疑。
最重要的是,公孟家族高手众多,她不想让月神涉险。
月神的功力其实一直在增长,可是,时间越久,他经历的危险越多,她越明白,所谓的绝世高手,在真正的绝境面前,根本无能为力。
说什么百毒不侵,简直是笑话,明明那么多的毒药都能让他濒临死亡。
说什么武功高绝难逢敌手,若是人多势众,又当如何?
越在乎,越胆小。
心有牵挂,便不敢置之死地而后生。
偏偏,月神看到了她手里的纸,式,他有些兴奋:“这是,又有生意上门啦?”
大抵他所有的天赋都用在习武这件事上,对于读书写字这件事,实在做不来,被澹台君言逼迫着学了许久,也认不全这委托书上的字。
只知道,往常见到的单子,就是这样的。
动手把纸扯过去,澹台君言一时没防备,被他得手。
认真看了好半天,月神抬起头,苦兮兮地问:“大夫人,这是公啥啊?”
澹台君言本不想让他知道,偏偏花墨耘居然过来,月神立即把纸递给花墨耘:“墨耘,快给哥读一下。”
这么一来,月神自然知道,这是要杀公孟家族的家主。
“太好了,都许久不接单子了,大夫人,我这就去孟城。”月神兴奋的很,仿佛即刻就要出门。
澹台君言厉声阻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