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吹灯之后某人溜出门了一趟,也不知作甚去了,回来时手都冻得通红通红,还不让我询问。”
魏惊鸿嘴里的‘某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姜颜心下明了,眼眸一转,笼着袖子进了门,在苻离身侧坐下。
倨傲少言的苻大公子在整理书案,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整理,将书籍归类叠放。
姜颜瞥了一眼他修长的指节,果然,手背一侧有些轻微的红紫,像是受冻后留下的痕迹……未等姜颜看仔细,苻离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跪坐的膝盖上,用垂下的袖口盖住手上的红痕。
钟声响,儒生就座,等待司业□□。这种场面一向是严肃的,姜颜只好暂且收回了视线。
好不容易熬到冗长的□□完毕,儒生们齐齐躬身送别夫子,一年的苦读就此告一段落。
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还家,姜颜却手握书卷刻意留到了最后,苻离提笔练字,闷声不吭地陪着她。
很快,厅内空荡无人,唯有缄默的两人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静坐。
“苻大公子,你伤势未愈,还是不要悬腕练字的好。”不知静默了多久,姜颜从书卷后抬起一双灵动含笑的眼睛,慢悠悠打破沉默,“屋门口的雪人我瞧见了,虽说以珠玉为饰,模样也有些奇怪,但仔细瞧来还是有些趣味的。”
闻言,苻离缓缓搁了笔,观其神色很是受用。
姜颜又道:“那雪人,可是你亲手堆的?”
苻离默认。
“为我堆的?”
“不是。”
意料之中,苻离否认得干脆。
姜颜笑了,放下书卷悠悠道:“有个人曾告诉我,你说的话十句里有一半要反过来理解,譬如你此时说‘不是’,其实是‘是’,对否?”
苻离避而不答,只冷声道:“又是魏惊鸿那厮?”
“那我便当你是了。”姜颜眉眼弯弯,也学他避重就轻,用书卷敲着下巴说,“多谢你的雪人儿,我很喜欢。”
苻离本满心都是被魏惊鸿‘出卖’的羞恼,甚至已在心中将魏惊鸿这样那样地揍了一顿,但一听到姜颜那句毫无掩饰的‘我很喜欢’,也不知怎的,他心中被戳破秘密的恼怒一下子烟消云散,翻涌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
“你看,说句真心话也没那么难嘛。”姜颜的视线越过苻离的肩,望向竹帘半卷的窗外,忽然喟叹般道,“我来是正是桃红柳绿,不知不觉已到了寒梅吐蕾的时节。”
苻离扭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窗口横斜一段白梅的枝丫,枝上点缀着十数个花苞,与白雪一色。苻离下意识接口道:“梅的花期还需十来日。我府院中有一株几十年的绿萼,花开甚美,你若愿意……”
话说到一半,他恍然想起已经要放假归家了,即便姜颜愿意随他去看,也等不到花开的时候。
姜颜知道他未说完的半句是什么,眸色微动,笑着说,“过了今日,下次再见就得是明年开春,可惜,我见不到应天府的寒梅开花了。”未等苻离开口,她收回视线道,“其实,有几句憋在我心中许久,一直想问你。”
苻离侧首看她,道:“你想问什么。”
姜颜合拢书卷,直视苻离清冷的眸子问道:“长辈为你我订下的那桩婚约,你待如何处置?”
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苻离垂下眼沉吟很久,袖中的五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才云淡风轻道:“我尊重你的意思。”
他装作不在意地开口,实则用眼神打量姜颜的反应。
姜颜漫不经心道:“退婚?”
话音刚落,收获苻离带着怒意的眼刀一枚。
“你瞪我作甚?”姜颜也挑着眉毛回瞪他,“玉可是你亲手丢的,信物都没了,用什么娶我?”
苻离又变了脸色,显出几分勉强的样子,冷嗤道:“不过是祖父之命,让你捡了便宜。”
“这便宜,我可以不捡。”
“此话何意?”
面对苻离的质问,姜颜深思熟虑一番,才提议道:“婚姻并非儿戏,若你我都觉得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或许做宿敌做同窗都比做夫妻好,过几日回了兖州我便央求爹爹出面,解了两家婚约,以免误了彼此前程。”
“你休想!”苻离眸色一寒,声音不自觉沉了几分,明显不悦。
见他如此反应,姜颜反而笑了,雪霁后的阳光落在她的眼里,成了一片通透的琥珀色。她问:“不是有缘无分,又不想解约,那你喜欢我?”
那一瞬,空气凝固,时光静止,苻离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攥住,捏住命脉,呼吸不得。
“姜颜,你……”只说了几个字,他便猛然止住了话头,微微侧首不再看她,唯有耳尖上一抹轻红如梅花映雪。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深吸一口气望向姜颜,淡色的薄唇张了张,一句话滚到了嘴边,开口却变成了一句,“你胡说!”
姜颜也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