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看过几次,鸾鸟都深感震撼,一边忍不住惋惜,她问:“你还会再画貂吗?”
“会的。”画师笑了笑,“我那位朋友也要来万妖大会。”
孟雪里的行踪原本在他掌握中,却突然失去线索,好像得到旁人指点。妖兵遍寻不获,只找到黑山崖下鹰将的尸骨。灵山因此恼怒,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有意思,更期待与孟雪里的重逢。
鸾鸟知道,画师过去的朋友就是“雪山星夜图”中的雪貂,她衷心祝愿道:“希望你们能和好。”
画师摇头:“或许他有了新朋友,比我更好。”
鸾鸟不假思索道:“仅这一笔好画,满纸真心,世上谁比你好?”
画师微笑:“谢谢。”
答得不错,今夜不吃她了,且让她再活一夜。
“千金易求,知己难得。”灵山想,除去我与孟雪里,妖族皆是头脑简单、愚笨呆傻之辈。孟雪里若死了,我该多寂寞。
鸾鸟误以为俊美画师夸自己是他“知己”,霎时红了脸,心慌意乱地低下头。
灵山什么都想要。有了统御万妖的权力,又开始怀念肝胆相照的兄弟;想要温暖妖心的友情,却觉得众妖不配与他为友。
他自认是妖族灵智最高者,就应该得到一切。
……
黎明时分,花楼欢宴初散,霁霄回到竹里馆。
他在案前铺纸磨墨,画下风月城的灵气线。
画毕,道侣尚在贪睡,砚中尚有余墨。
霁霄想了想,换一张纸,寥寥几笔,勾出一幅新画——
一只小白貂仰卧在堆叠的锦衾薄绸中,四爪大张,毫无防备地露出肚皮,姿态闲适自在。天色未明,室内光线昏暗,熹微晨光穿过窗外竹海照进来,唯独将酣睡的小貂照亮。
兴尽,他搁笔离案,转去厅中小茶几,给道侣剥松子。
孟雪里醒来,身边不见霁霄人影,却感知到霁霄气息,闻到松子香气,心中安定。
他披衣下榻,去寻道侣,路过书案,余光扫见案上画纸。
那画笔触简单,随性而至,偏生动至极。孟雪里盯着画,仿佛看到小貂睡梦中歪头避光,还动了动柔嫩貂耳。
他脸颊一红,小心翼翼将画纸卷起,收入袖中。
雪貂图下面,露出另一张纸,布满极细密、复杂流畅的线条,不见顿笔的墨痕,仿佛每一条线都用标尺丈量过。
孟雪里凝神细看,目光被线条牵引,心中泛起微妙的感觉。
“看出什么了?”不知何时,霁霄已站在他身后。
孟雪里回神,笑了笑:“看出你今天心情不错。剑尊墨宝难得,我收起来,有机会去‘亨通聚源’换钱。”
第139章 看妖脸盲
霁霄摇头, 随他打趣:“卖得出去吗?拿到‘亨通聚源’, 人家以为是赝品。”
孟雪里“哎呦”一声:“对啊, 按今天的行情,重璧峰主的书画才是‘剑尊真迹’,我该如何证明‘你是你’呢?”
话头说到这里, 孟雪里忽想,他和霁霄离开人界有一段时日,虽然为寒山做了后手安排, 毕竟难以面面俱到, 不知现如今寒山情况。掌门和各峰主如何了,虞绮疏剑法练得怎么样, 有没有再跟钱誉之吵架……甚至想起瀚海秘境遇到,曾打擂交手, 后来并肩作战的年轻弟子,有没有记得他的叮嘱, 好好修行。
他有点想念人间,想念长春峰的桃花、小鼠和锦鲤。妖界不再是他熟悉的妖界,他与灵山情义俱泯, 只剩恩怨。论心中牵挂, 竟然是人间更多,他乡成了故乡。
霁霄似乎知道他感怀,取了木梳,要为道侣梳头束发。
孟雪里反而让霁霄坐下,自己站着:“我来。”
霁霄有点诧异:“你会吗?”
孟雪里反问:“这有何难?”
此时朝阳初升, 光线明亮,照得镜中一对璧人形影清晰。竹楼外鸟鸣报早,虫声啾啾,竹海迎风,碧浪层层翻滚,气氛也好。
孟雪里从没有为别人服务过,他手持“厌雨”木梳,掬起霁霄柔顺如瀑的墨发,本想盘个高髻,不得其法,半挽半放,又觉不合心意。最后为霁霄系了一根发带,还系得歪歪扭扭,毛毛躁躁,与对方平时端庄高华的形象大相径庭。
孟雪里收好“厌雨”,只得认命:“梳毛也是门学问,看着简单上手难。”当年霁霄如果手法生疏,他只能天天炸毛,炸成一颗滑稽貂球。
霁霄:“熟能生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孟雪里灰心丧气,就要解开霁霄发带:“我们修行者,本不用如此麻烦,还是用法诀……”
霁霄却拦下他:“不必,我觉得极好。”
赤初、飞羽昨晚大醉一场,清晨酒醒,沐浴朝阳光芒,心情舒畅。
赤初自言自语:“交了新朋友,有了新目标,就开始新生活吧。”
飞羽正要回答,忽见霁霄从竹楼走出,定神细看,登时吓了一跳,低声问:“真人被鸟抓了?!”
碧游更是惊骇万分,他习惯窝在阮灰头顶做窝,扒拉阮灰兔耳,难道自己昨夜喝醉,挠了霁霄真人的头?
却见孟雪里随霁霄走近,暗含期待地问:“你们看,我梳得怎么样?”
赤初、飞羽何等妖物,乃是妖界最牙尖嘴利的妖将,菩萨能骂出火气,淤泥能吹出莲花。两妖打量霁霄神色,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