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是她任性,非但没有救那些灾民,反而害得住在客栈里的那些无辜百姓也跟着被杀害。
滚烫的泪水落在宁晔的手背上。
他一颤,低头看见她满脸泪水,眼中充斥着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
那样的疼痛,不该出现在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脸上。
他轻声道:“璎璎,那不是你的错。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越痛苦,他们就越得意。而那些无辜被杀的人,才会更加的死不瞑目。”
她哭得快要晕厥。
他不懂得她的痛,她的悲哀,她的无助和苍凉。
那个罪魁祸首,是她的父亲啊,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自以为是的救死扶伤,却害死了更多的人。
她不愿以最坏的心态来揣测和判断他人善恶,转眼就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鲜血淋淋,痛不欲生。
担心她在这样看下去会受不了,宁晔强行掰开她死死抓着墙壁的手,跟着那群人悄悄除了城。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苏浅璎疯狂。
他们在焚尸。
那些被他们残忍杀害的灾民和客栈的无辜住客,全都被他们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倒上酒。
紧接着,熊熊烈火冲天而起。
“不要——”
苏浅璎猛然惊醒,脑海中刹那间纷乱叠扰的记忆如滚滚潮水汹涌而来,又瞬间远去。
“璎璎。”
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眼神里写满关切。
惨痛的记忆带来的阴影还未从心底退却,她下意识的拍开他的手,凶猛的瞪过去。
宁晔一怔。
她此刻眼神凶悍愤怒,带着刻骨的恨和痛,恍如十年前那个烈火焚心的夜晚。
难道她…
“璎璎,你怎么了?”
苏浅璎浑身一震,被这一声唤回了飘远的思绪。她眼神慢慢开始聚焦,总算看清了他的容颜。
“宁晔?”
脑海里那个紫衣华服的少年跳至眼前,与眼前之人重叠。
无数纷乱的记忆片段接踵而来,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她只觉得喉咙哽塞,心中酸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没事。”
她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似乎要被撕裂。
宁晔看着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一晚,她趴在他怀里,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泪水如洪水般汹涌而出,将他的衣衫浸湿。
那一刻他几乎能感同身受她的痛。
他们被人发现了,剑光刺过来的时候,她吐了一大口血,倒在了他怀里。
她武功不好,却拥有霸道强大的内功。
她身中奇毒,便是靠着这霸道的内功强行压制才能存活。
如今,因那一场大火的刺激,再次毒发。
他用了毕生所学,刺激封锁于她丹田内的内功,好容易才将她救醒了过来。
……
一觉回到十年前,醒来却已满心苍凉无奈。
宁晔没有追问,苏浅璎却越发难受。
刚才那个梦没有做完,余下的记忆却已经复苏。
那场大火以后,她毒发,三天三夜后才醒过来,满城通缉告示,缉拿杀人犯,要为全城死去的无辜百姓讨回公道。
公道?
呵呵,公道就是那些身在高位的人玩弄权术。公道就是他们灭绝人心,却厚颜无耻的陷害他人。
公道,就是弱肉强食。
她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去认什么生父。
正在这个时候,阿初找到了她。
“你就这样跑出来,知不知道太师父和师父有多着急?现在就跟我回去!”
“好。”她神情低落,没有拒绝,“不过我要向我的朋友告别。”
她对宁晔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
她低着头,“回家。”
宁晔没说话。
她又道:“我偷偷出来,师父很生气,让我的师侄儿来找我。我暂时…不去天熙了。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
宁晔忽然打断她。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她仰头看着他,脑海里回放着那一夜漫天的萤火虫和在萤火之中站着的如玉少年,回放着那一晚死死抱着哭得肝肠寸断不断柔声安慰她的那个温柔少年…
嘴角扯开一抹笑容。
“十年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去天熙。四月初四,四国会盟。如果你想见我,就去天熙吧。”
“如果我找到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他默了默,忽然伸出手来,抚上她的脸颊。
她诧异。
“别动。”
他语气轻柔,并几分急切。
她果然不动了。
他手指温凉,一点点划过她的眉眼五官,闭着眼睛似乎在记忆。
她更加诧异。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并没有发现他的眼睛有问题啊?不对,他每次看她的时候,眼神都似蒙上了一层雾,迷茫淡薄,像是被积雪覆盖的雕栏玉砌人间风光,看不清其本来面目。
“你…”
宁晔已经收回了手,“我会记得你。”
他这样说。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泪滴形玉佩,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兰花,背面刻着一个‘晔’字。
“这个给你,作为日后相认的信物。”
苏浅璎盯着那块玉佩,却摇头。
“如果有缘,无需任何信物自可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