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来,忙道:“快请快请!”
我的表舅母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凶悍的美人。当年表舅fēng_liú不羁,以调戏少女为乐,一日见了舅母惊为天人,见她举止豪放不忸怩,以为也是个可以随便乱来的,便做了这辈子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
那美人姓金,名如意,原是出身将门,族谱往上数八代有五代是武将,长相虽甚是美艳,却是帝都出了名的“女金吾”,性烈如火,一般人不敢招惹,因此年纪过了二十还是个姑娘。帝都八婆太多,她不堪其扰便溜了出去,天可怜见遇到我那长年在外浪荡、不识姑娘恶名的倒霉表舅——那一夜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只知道后来她上京告了御状——嗯,回想一下,那年正是我八岁,表舅为了逃开她的追捕躲到帝都,怎知反而是入了虎口,带我逛了小秦宫,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打得遍体鳞伤抬回了封地。表舅一回封地,腿伤未愈便奉旨成婚。据说当时由于他伤势过重骑不了马,所以是表舅坐花轿,舅母骑马游大街,踢开了表舅的轿门……
我看着面前灿若玫瑰的舅母,不禁对她当年的风采心向神往……
“妾身此次进京匆忙,途中方听闻陛下与裴相喜结连理,贺礼尚未来得及备齐,还望陛下恕罪。”舅母说这话时不卑不亢,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明艳无双,真看不出来是三十来岁的妇人。我刚刚宣布了婚事,她立刻便到了帝都,按理说,藩王宗亲不经宣召不得入京,她这么做有些失礼,但也是料定了我不会怪罪,这才没有说个客套的谎言来掩饰。
我向来喜欢她性子直爽,自然不以为意,笑道:“舅母自嫁给表舅后便甚少回帝都了吧。”
舅母点头道:“上次回来也是三年前的事了。”
表舅的封底离京不算近,一来一回也要十来天的车马颠簸,三年前他们回帝都的时候也按规矩进宫来向我请安,我记得那时他们的儿子方瑞刚刚满月。
“这次可带了瑞儿回来?”想起我那可爱的小表弟,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舅母笑容也柔和了三分,艳丽中添了些许暖意。“瑞儿也跟来了,只是因为车马颠簸,尚未恢复过来,担心他御前失仪,今天才没带他进宫。”
“舅母过虑了,瑞儿是孩子,寡人岂会怪他?不过他年纪尚小,这一路车马劳顿的,怕是不大经得住,多休息几日也是应该。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便到太医院吩咐一声,请个脉查看一下。自家人,无需多礼。”
舅母含笑应下了,我又让小路子张罗宴席,留着舅母在宫里用饭。饭桌上提起表舅,她倒是一点不悦之色也没有,笑容自然。“方准这人,没点上进心,亏得陛下抬举他,委以重任。之前听说他上小秦宫,却是我对他有所误会,如今澄清了误会,便无他事了。”
我摸了摸鼻子,笑眯眯地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心想,定是裴铮编了什么谎言骗我舅母,帮表舅逃过一劫了。
“封地此去路途遥远,舅母进京一趟不容易,恰逢寡人大婚,舅母便多呆些时日,待婚期过了再决定何时回去吧。”我挽留道。
舅母爽朗笑道:“妾身听说陛下即将大婚之时,便没有想过那么早回去了!陛下的婚事,可不只一个人在等啊!陛下若早些将婚事定了,怕是皇子也和瑞儿一般大了!”
我呵呵干笑,暗地里抹汗——越发有种被裴党包围的恐惧感。
莲姑、表舅、舅母都在我面前替他说好话,裴铮到底收买了多少人啊!
舅母这时才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手笑道:“险些忘记了,方才在裴相府上,他托我给陛下送点药。”说着回头将侍女招来,取来一个小纸包交与我。
我闻了一下,是几味草药,不大分得清是什么药,便皱着眉问舅母:“他可曾说这药何用?”
舅母答道:“裴相说,是治风寒之用。”
我奇了。“可寡人并未得风寒啊。”
舅母笑着说:“妾身看陛下也不像得了风寒,倒是裴相风寒刚刚痊愈。怕是裴相自己得了风寒,便也怕陛下染病,所以殷殷嘱咐妾身送药。其实这时节哪里那么容易染风寒,难道裴相是怕传染吗?可陛下又不曾与他接触,哪里就会传染到呢?”
我面上一点点发烫……
想起昨日床榻之间,他那样那样我……当时,他怎么就不想周全了……
我看着表舅母那双精明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笑意,深深怀疑——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与舅母闲话家常时,忽听她感慨起当年与其父同殿为臣者,如今已所剩无己,我这才想起一事,心中一动,笑问道:“寡人记得贺敬任大司农之时,与金家素有交情,在地方任职的时候,与表舅也颇有来往?”贺敬任职之地与表舅的封地相去不远,那地界上高过他们的官员皇亲寥寥无几,平日里走动拉关系,于仕途总有帮助。
舅母忙答道:“不过是些官场上的虚礼。”想来贺敬惹官非,她也怕被牵连了,于是又道,“贺敬为人一团和气,官场上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平日里便常在府里宴请周边官员。”
我笑着摇头:“这听上去,还真像个贪官。寡人幼时在宫里见过他几次,倒是个中规中矩的官,出了帝都就天高皇帝远了。舅母也在帝都长大的,贺敬与金老将军同殿为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