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太静,许如磨听到声音蓦地一惊,抬头看了一眼时漏,正是二更一刻,下意识回:“不见!就说我睡下了。”又寻思着“姓铁的先生,莫非……”忙高声道:“回来!”跳下床披了外褂开门吩咐:“带客人去厅堂,说我马上就到。”因来不及穿鞋,就裹着双白袜子站在地上。
到了厅堂,见一人年约四十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只是眼角处沾了这些年行走江湖带来的风霜,身着粗布白褂,身边放了一个搭拉,果然是老残。那人见到赵如磨,喜上眉梢,连忙快步上前抱拳:“赵兄,别来无恙!”
赵如磨亦上前打个唱诺,衔着笑道:“铁兄,别来无恙。经年不见,是什么风把您老吹到这儿来了?”
原来这老残是河间人氏,年轻时也曾执意过功名,未得中,到了青年时候,因他未曾谋些什么营生,家道逐渐艰难,竟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他也是个通透的,想着自古科举正途一条独道,也不是人人都能走得通的。自家有些医术的根底,平素家里人有个什么头昏脑热的,自己也摸索着开一两副土方子,按方抓药,药到病除,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眼见家道艰辛,仕途无望,自家有这门手艺尚可糊口,想着一来悬壶济世也不算辱没了家门;二来四方行医也正好圆了自己云游河山的心愿。于是一拍脑壳,就将平袱合在一起做了个褡裢,做了江湖郎中打扮,一脚深一脚浅地云游去了。
在江湖上行走的久了,他本姓铁也没人记得,只唤他一个绰号叫做“老残”,他也不见恼,自云:“老残老残,我虽未缺胳膊短腿,却正应着这残山剩水,甚好甚好。”于是他本姓也渐不为人知,人人都唤他“老残”了。
老残有名旧友,名唤荀慧生的,也是北方人士,家中殷富,为人豪爽。说起来老残与赵如磨本无交集,是在京师时,赵如磨老母病重,求医问药了好一阵,都没有效果,后事都已经准备好了,是赵如磨的一个旧友认识荀慧生,说了老残的大名。因着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赵如磨又为人至孝,听了有这一线希望,哪有不把人请来的理。也亏了老残不知从哪听来的偏方,一剂药竟将面色如纸的老太太硬生生地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也不枉“妙手回春”的名头。
老残医好了老太太,赵如磨少不得千恩万谢。二人交谈几次后,赵如磨见老残谈吐有度,不像一般的江湖郎中,老残也以为这年轻人不简单,一来二去的,二人竟成了莫逆之交。只是老残常云游四方,赵如磨又为公事所累,二人不常见面。
他乡遇故知,赵如磨自然大喜过望。可深夜来访,又恰好在审“纵火案”的关键时刻,不能不让人心存疑惑。
赵如磨知他前来必是有事,心下按捺住性子,只等他开口。又想着他来得这样晚,这处又无熟人,恐没有歇脚处。吩咐下人上茶的同时,让人在隔壁房间准备一床铺盖,又对老残说:“兄这么晚前来,不知可用了晚饭?若是没有,现在让驿役准备,天色又晚了,你我二人又多年未见,想是要畅谈一番的。没听说兄在河内有相熟的朋友,不如就歇在此处,也就是一副铺盖的事。正可秉烛夜谈,就如早些年在我家中那般,兄看可好?”
老残道:“赵老弟盛情邀约,本是不该辞的。只是我受他人所托,有要事和老弟相商。要是事情办妥,还等着去回信呢。这家是河内大户,我这几日在他处歇脚。”
赵如磨应道:“这样,不知道是何事?兄又怎知我在此处?” 心下沉思:自己从未来过河内,又无亲朋在此,想必不是私事,那就是公事了。自己来到河内,不过是昨日的事,只第一天去了驿站安顿,第二天去了县衙见了曹知县,这才刚回来,别的地方一处未去,案件相关人等还没来得及见。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老残在江湖云游,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老残笑道:“不瞒老弟说,我因上个月有些私事,在河内盘桓了几日,碰巧遇上了此事。赵老弟,今日,老哥哥拉下脸面问上一句,今日老弟来到河间,所为何事?”
赵如磨道:“公事。小弟近年在京中闲得慌,家中为小弟谋了一个差事,从七品的主簿,平常在天策府中行走,本也是个闲差,没什么甚实权。不过前几日小弟得了个机缘,结识了京中的贵人,小弟这一趟不过是为京中那位贵人探访消息,办些差事。具体是哪位贵人,请恕小弟不能多说了。看兄长的意思,莫非今日所说之事与小弟这个差事有什么干系?”
老残回道:“确是如此。实不相瞒,弟昨日去了县衙,不多时候便已有消息传来,那时我正在老卫家,听到钦差的形容相貌,想着竟与弟分毫不差,便存着试一下的心思过来,竟不想被我料中,果然是老弟你。”
这时驿役方将准备的茶水拿上来,赵如磨相让道:“兄长,不急。先喝口水再说吧。”
老残饮了一口茶水,是赵如磨自带的黄山毛峰,用的是从驿站取的井水,泡茶人手艺一般,只喝出了茶的味道,未有毛峰特有的香味,倒是可惜了好茶。继续道:“老弟,我知道你平素的心思,本是不愿叨扰的。奈何此事着实有可言之处,你听我一说便知。如若能帮衬上,老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