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栎松了口气,以为没事了,谁想新一波流言又开始了!
这次流言性质与上次全然不同,若说上次民众是带着恐惧心理的示警,这次却是兴高采烈的欢迎!
“大家都不用怕了,断头使者只杀坏人,从不杀害无辜之人!”
“听说被砍头的一个平民没有,都是官!”
“对,都是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的恶官!”
“断头使者做了大家都想,却不敢做的事,简直是大侠!”
……
自古以来,见义勇为的行为都会被提倡,古代社会中‘劫富济民’的大侠常有出现,这样的口风一起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像真的,越传越夸张,百姓们没有人知道凶手姓甚名谁,没有人了解过凶手是什么性格,做过什么事,没有求证过一切消息是否属实,就自主宣扬开来。
他们给凶手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断头使者,他们拥护凶手,说他是正义的化身,希望他能继续替天行道,造福人间。
有顽劣的少年已经开始玩各种危险游戏,他们在夜里结伴出来,在各偏僻地点转悠,期待能偶遇断头使者,当面给他鼓励;有人甚至在喊出口号,愿意资助断头使者,若使者答应,可于夜间在他家墙外石上刻痕。
……
“这种情况相当危险。”卢栎放下茶盏,眼角微垂,眉宇间皆是浓浓的担忧。
对少年们来说,他们多了个好玩的游戏;对百姓们来说,他们多了个正义的守护者;可对政府来说,大夏多了个威胁。
的确,史上‘劫富济民’大侠屡见不鲜,可他们都在什么情况下出现?是在社会败坏,上位者无能的时候,被传扬,成为人们的信仰,救世之人。
而各种民暴,起义,甚至改朝换代的起始,泰半由此而来。当皇权管制下的社会民众不以皇族为信仰,而是以某个横空出现‘见义勇为’者为信仰,皇权就不再稳固。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众的能量,点滴汇起,聚集,就是这么强大。
现在的大夏朝廷败坏吗?上位者无能吗?
并不。太嘉帝上位以来,励精图治,抱负万千,可他却并不着急,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来。卢栎从历年书籍,邸报上完全可以看出,大夏如今正在积极发展,政治,经济,律法……都在朝好的方向转变。而军事上,有平王那只令外族闻风丧胆的鬼畜,大夏边关不会不安。
如此下去,只要太嘉帝不抽风,平王不造反,后继皇帝智商不掉,大夏朝必会走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可在发展前期,出现类似‘劫富济贫’的侠之大者,是很危险的。
卢栎都懂,赵杼不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卢栎能看懂这些,赵杼有些意外。上位者眼光,治国之道,可不是仵作验尸绝技可比的,一个人的地位,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站的高度,看东西的角度,以及思考的方向。
这个小家伙,到底聪明了什么程度?
“无碍。”赵杼却并不为此事发愁,闹的再厉害,也不过小小京兆府,别说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就算有人特意制造话题,他也能将人找出来摁死。
他在这里,就会让一切消失于萌芽。
卢栎仍有些担心,“……希望官府会有好消息吧。”
可惜卫捕头那边送来的却并不是好消息。
好奇心旺盛的少年们并未得遇断头使者,而喊口号的这位,却在墙外石上发现了刻痕。
浅白色,尖利,深刻的锐器刻痕。
“断头……”火急火燎过来传话的差吏有些抖,好像非常害怕,“断头使者表态了!”断头使者只杀官差,他是公职,会不会哪天倒霉也被杀了!
赵杼修长双眸眯起,目中杀气萦绕,他真的生气了。
卢栎看完卫捕头写的信,目光一凛,一转,最后笑了。他笑容温暖,声音轻缓的安慰差吏,“怕什么?不过有人借机使手段罢了。在这人墙外石上划痕的很可能不是凶手,只是想混水摸鱼占便宜的旁人。你若信了这个,明天石上出现预言,说下一个要死的是谁谁,你当如何?”
“真会这样吗?”差吏瞪圆了眼睛。
卢栎微笑,“做为官府差吏,要帮着上官保护这一府百姓,越是混乱的当口,越是不能乱,你们若乱了,百姓们可怎么好?百姓淳朴,极易被利用,我们知道凶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百姓们却还当他是好人呢。”
卢栎将这些提醒话语说的意味深长,声音虽缓,却足以引起差吏思考。
凶手要做什么不一定,百姓正在做什么可是明确摆着的!京兆府里有这么个搅屎棍,不抓住明显麻烦多多,所以现在与其担心自己性命,不如马上行动!
凶手只要逍遥在外,所有公差受到的威胁都比百姓大,可只要抓住他,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见差吏目光越来越清明,卢栎暗里松了口气,等差吏拱手告辞时,他出言提醒,“方才这些话,可转述与卫捕头。”
“是。多谢卢先生!”
差吏离开后,卢栎面上笑容收起,表情不似方才轻松,因为——“石上刻痕的可能是别人,也可能的确是凶手。”
赵杼眉头紧皱,挥手示意窗台暗卫——去监视那家。
他想着想着站了起来,准备也去外面看看,卢栎却拉住了他的手。
“嗯?”他虽然挺喜欢和卢栎腻歪,但现在正事要紧。
卢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