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早已经不说话了,脸上神色也很不好看。这小崽子,明摆着是在威胁她呢,说起这头疼的事儿,可见得是对当初家学里的事儿耿耿于怀!又见贾母看过来带着警告的目光,王夫人垂眸看着自己膝上的图案。
当初那事儿,她和老爷都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老爷是不想把这不光彩的事儿捅出来,她却是乐得见林家的小崽子吃个闷亏。可贾母这里,就算他们都没来告诉,她也自然有自己的路子能知道,之所以不说出来还装着不知道,大概也是为的老爷的面子。
贾宝玉对僵滞的气氛一无所觉,在一室沉默先开口笑道:“老太太,这位就是新来的宝姐姐么?”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贾宝玉已经离开了贾母的身边走到了薛宝钗的旁边。
薛宝钗也笑着跟贾宝玉见了礼。王夫人便笑道:“一点规矩都没有,见着你宝姐姐还不快见礼呢。”又对薛姨妈说:“我这个宝玉,最是淘气,今后可好了,倒是宝丫头懂事知礼的,能降得住他!”
黛玉便冷笑了一声,林泽只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轻声笑着说:“别恼了,只当看戏就是了。”
黛玉也只轻声在林泽旁边说:“我还不稀罕呢,她们倒上赶着。”
他们两人说话又轻又低,除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崔嬷嬷听见了,别人却都听不大真。瞧着只觉得黛玉和林泽靠在一起,似是说着悄悄话的样子,神态之间十分亲昵。
王夫人先笑道:“倒是大姑娘和你家兄长感情好呢。”
黛玉便冷了神色,正要开口时,就听林泽先一步笑着说:“只叫大家笑话了,因今日白日里都不在家里,倒怕玉儿没好好照顾自己呢。”
贾母笑着抚掌说:“到底是你这做哥哥的疼爱她,我这玉儿是个有福气的。”又看向王夫人说:“你也别尽可着说话,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到底大家亲密些。再有,你们姐妹长久不见了,如今难得一聚,也很该在一处常见着才好。”
王夫人忙起身听了,等贾母说罢,王夫人才要开口,就又听得屋外有一个丫鬟进来说:“老爷说前面事情多,就不过来了。”又说:“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南边儿靠花园子处有一处院子,五六间房,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薛姨妈虽心喜日后要同居一处,方可拘紧些儿子,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纵性惹祸。只是听着那丫鬟传话来说,一处小院子不过五六间房,他们一家子上京来到底有些紧了,只是又不好开口说出别话来。
王夫人早看清了薛姨妈的神色,心里暗恨当初老太太把那东北角上十余所房间的梨香院给了林家的三个,现下倒要她的亲戚来了没处好住。又想着那南边儿靠着花园子的院子都常年没人去住了,又是湿冷背阳的地方,哪里适合住人!
贾母却笑道:“要姨太太见笑了,咱们家地方虽大,却少有院子里房舍有十余间的。就连我这玉儿,如今也只跟我住在碧纱厨里呢。”又笑着说:“那南边儿的院子虽小些,到底要姨太太见谅,若有余下人等不大常用的,便要二太太另寻了院子住着。虽走动不方便些,住着却也十分便宜的。”
听贾母这样说,薛姨妈也没别的话了,遂忙道谢应允。又笑着说:“老太太为我们这样操心,是我们的福气了。只是我这里有一句话,老太太也请别笑话。咱们举家在此住着,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
王夫人知他家不难于此,遂亦从其愿,只笑道:“只你说得这样。”又拉着宝钗的手笑道:“我一见着宝丫头便喜欢,只要你日后常常来我这里走动方好。”
宝钗亦羞红了脸笑道:“姨妈怜爱,我必常去的。”
贾宝玉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这新来的宝姐姐肌骨微丰,和林妹妹的弱不扶风又是不一样的女孩儿。又想着这样多好的女孩儿都在自己家中,自觉十分自得,心道:一生只伴着这些姐姐妹妹也甘愿了。不觉便眯了眼有些困意。
林泽打一进来就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薛家美女,又见黛玉神色淡淡的,便知她有些困意了。正要说话告辞时,那薛宝钗却不甘寂寞地往黛玉这边走来。
“林妹妹,咱们是第一次见着,我身上又没带些别物,只把这个送你罢,你可别嫌弃。”说着,便从手臂上褪下一个臂钏儿要递给黛玉。
黛玉只冷着脸看着,也不说话。探春却在一边道:“这臂钏可真精致。”
薛姨妈便笑着说:“这臂钏原是我们上京来的路上,瞧着珍宝斋里刚出的新物件,宝丫头一瞧着就爱上了。眼下送给姊妹,也是亲近的意思了。”
王夫人见黛玉只不接也不说话,便道:“许是大姑娘瞧着的好物件多了,竟瞧不上呢。”
薛姨妈一听,也掩唇笑道:“我倒是忘了,林姑娘自是瞧过好的,我们这样的粗蠢之物,哪里有什么稀罕的地方呢!”
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林澜才一睁眼就瞧见了面前一个金灿灿的物件,定睛一瞧,原来是个胖妞姐姐握着一只金钏儿在手心里。看那姿势,好像是要送给自己的姐姐呢。
小胖墩林澜揉了揉眼睛,指着薛宝钗手里的金钏儿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这是要送你的吗?”
宝钗见林澜睡眼朦胧的,便也笑道:“是啊,这臂钏儿样式精巧,花纹又细致,十分适合女儿家戴